东街,两旁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各式各样的店铺,其中有两小间打通的不起眼的粮铺静静地坐落在街角,正是孙家粮铺。
店铺的大门是厚重的木板门,每一个进出的客人走到门轴处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铺子内,地上摆放着各种大小不一的麻袋,里面装满了各类粮食。
在店铺的一角,孙老太身着一件深蓝色的粗布衣裳,上面打着几个补丁,头发已经全白,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盘在脑后,她坐在一张矮小的凳子上,手中拿着一个破旧的簸箕,缓慢而仔细地筛选着粮食中的杂质。
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有些浑浊,但却透露出一种坚韧和温和。
在她身旁半躺着的虚弱老头,是她的丈夫,孙老伯。
孙老伯因为上了年纪,意识愈加不清晰,脸色苍白如纸,气息非常微弱。他的眼神空洞无神,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已失去了感知。身上的衣服也是破旧不堪,松松垮垮地挂在他那单薄的身躯上。若不是他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微弱的咳嗽声,都要让人误以为这里躺着个“死人”。
石荣霄的身影刚冒头,孙老太就急匆匆地放下手中的活,提上了一袋米蹒跚迎了过去。
见状,石荣霄也小跑而去,接过米袋,扶上老人:“孙奶奶,您腿脚不便,在店里歇着就好,不必每次都出来迎我。”
“好孩儿,若不是你一直帮扶着我们,我二老,恐怕已经饿死街头了!”孙奶奶看向瘫在椅子上吊着半口气的老伴儿,泣不成声,“哎!政府这月的粮税又给我们施压了,比上回还多了一成,若缴不上,明年我们的那一小块粮地就要被他们收回去!你说我二老,就靠这个活了大半辈子,这粮地要是没了,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石荣霄正要安抚,石厚德带着两个小厮,大摇大摆停在了粮铺门口。
“就是你们铺子欠了我们石家三个月地租了是吧!”
孙家二老见两个小厮手上握着棍棒,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心里不免一怯。
“您……您……您就是石……石家大少爷吧!您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啊。”
石厚德伸长了脑袋,嗅着狭小的空间里透出来一股生米夹杂着的老人味,遮掩口鼻,一副作呕:“我可不想踏进你们这脏铺子半步,省得给我新鞋沾灰!你们只需要,连本带利的把三个月的欠款补齐,我便不多计较!”
孙奶奶瞳孔猛睁,提了提腿脚,搀扶孙老者站起身子,正准备下跪求情,被石荣霄拦了下来。
“老人家身体不适,就不要为难二老了吧。”
“我也体恤两个老人家啊!”,石厚德晃了晃肥头大耳,“不然,他们根本不配我亲自过来催租!”
孙老太眉头紧锁,握紧了石荣霄的手:“孩儿,利息这事可从来没给我们提过啊!”
“放心,没有利息一说。租金的事我来想办法。”
石厚德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两个小厮上前紧逼:“你们絮絮叨叨,絮絮叨叨什么呢!赶紧拿钱!”
孙老太啼哭道:“您也知道,今年粮收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官员征要的粮税也越来越高,我们,真的拿不出多的银钱了,求大少爷再宽限宽限些时日吧!”
“他们要税高,与我何干?你们找官府便是!我要的只是你租的两个铺子的银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拿不出。”石厚德挠了挠耳朵,不见半点怜悯,口气凶狠,一声令下,“你们两个,去给我把米搬空,再把粮铺给我封了!”
两个小厮得令,进去东翻西找,没一会儿的功夫粮铺店就一片狼藉。
石荣霄试图阻止过,但空手始终不敌两个拿着棍棒的壮汉,要不是孙老太摆头极力护下,石荣霄的身上岂止才挨两棍。
期间,巨大的动静也引来了不少路人和旁边铺主的围观,但大家都只敢远远看着,大气不敢喘一下,更别提敢上前帮忙,生怕给自己招惹了麻烦。
无奈下,石荣霄拿出身上所有的银钱做了抵押。
“七天,你给他们七天时间!若到时候见不到足银,孙家铺子任你处置!”
其中一个小厮接过钱袋交给了石厚德,石厚德颠了颠钱袋子,嘴角向下,“这点钱顶多能撑三日,这样吧,只要你石荣霄当着大伙的面跪着求我!大声的求我,大爷我今天心情一好,就暂且放过他们,许你七日!”
石荣霄看着二老的窘境,咬紧牙口,正想照做,被旁边的孙老太阻止了。
“孩儿,你已经帮我们很多了,就不要再为了我们屈了这双黄金膝盖。”说罢,还没等石荣霄反应过来,孙老太只身走上前,对着石厚德直直跪了下去,瘦如竹竿的双膝都能清晰听到骨头碰地的“咯吱”声响。
“大少爷,你们兄弟二人莫要伤了感情,老朽这就给您磕头求情!”
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接连三个,声声响亮,待孙老太再抬起头时,已经额头见血。
“够了!”石荣霄上前扶起孙老太。
这个场面,不禁引起了围观人群的一阵躁动。
“太过分了!简直就是仗势欺人!”
“这石家大少爷真不是东西……”
“让这样的老人家给他下跪,他也不怕遭雷劈!”
……
随着背后蛐蛐的声音越来越多,人群也愈加亢奋起来,石厚德自知再这么下去,肯定要引起公愤,终于松了口。
“这是孙老太自己给我磕的头,我可没强迫她!本少爷开恩!就再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三天后若交不上一百两银子,就别再想在这里开店了!”
说罢,石厚德带着两个小厮匆匆离去,临走前还不忘顺走粮铺里的两袋大米。
三人彻底消了人影,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了。
石荣霄将二老搀扶上座椅,自身收拾起被翻腾的十分凌乱的铺子。
孙老太坐在椅子上是左右挠手,坐立不安。
“莫说三个月了,现在我们是一个月的地租也拿不出来啊!孩儿啊,这三天我们该如何凑出一百两银子啊。”
石荣霄思索一番,灵光一闪,停下手里的活,对着孙老太说道。
“商酒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