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近深渊的边界驻足站立了许久,夏沐最终还是压制住了内心深处甩两竿的冲动。
毕竟自己初来乍到的,也不是很熟悉情况,万一钓上来哪个出门溜达的大佬,事情可能不太好收场。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手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竿子。
最后,他在这片黑暗之渊面前转过了身,重新踏上庭院的小径,向着公馆宅邸的方向走去。
一路穿过静谧的花园,破开浓稠的黑暗,那温暖明亮的客厅始终在前方指引着方向。
迈上石板铺就的台阶,两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将此处束缚缠困的荆棘藤蔓正在主动退去,露出底下被掩埋的扶手与雕刻,沉寂杂乱的盆景之中也有新叶在抽枝发芽,快速的生长着。
而在台阶上方的尽头处,暖黄瓦斯灯光的照耀下,人偶阿德曼正低头候在门边。
这里的一切都在恭迎着公馆主人的归来。
“给我准备热水和一套干净衣服,我要换一身装扮。”
转头吩咐了一声之后,夏沐就在人偶管家的带领下往宅邸内走去。
是时候该梳洗整理一下了。
明亮舒适的公馆大厅让他稍稍舒缓了一下神经,直到这时候夏沐才发现自己一直穿着那身丝绸睡衣,甚至刚刚外出时候还是光着脚的,而且那留了三个月的长发和胡子也是邋遢不堪。
这么一副装扮,像是流浪汉更要多过邪神,只怕是深渊大佬路过见了都不愿打招呼那种。
一个小时后,整洁一新的公馆主人重新站到了二层的看台,他身上穿着一套晚间的礼服,衣着合身且舒适。
这一次,他没有过多纠结为什么公馆里会正好有符合自己身材的衣服,这儿的怪事已经够多的了,小小服装还远算不上什么。
“阿德曼,带我在宅邸中逛一圈吧。”
夏沐神情自然的看了一眼人偶,随口吩咐道。
他并不介意对方会对这个命令产生什么怀疑:身为主人,为什么要无故巡视自己的宅邸,而且还需要管家的带领?
自己是一位闯入公馆的异乡人。
这是这公馆中所有一切都心知肚明的一点。
但同时,也是自己这个异乡人,开启了公馆的封锁,令这里的一切都重获自由。
而现在,自己这个掌控了噩梦力量的异乡人,想要宣告自己公馆主人的身份,驯服这所有躁动不安的灵魂。
首先,他要巡视了解这已经属于自己的宅邸。
用那个人偶神神叨叨的方式来描述的话,这叫做“噩梦之主将要在他的神国中巡礼”。
“是,安布尔先生。”
果然,人偶管家阿德曼并没有对此提出任何意义,而是依旧十分驯服的遵从了命令。
在人偶的带领下,夏沐走过大厅,一一检查了这座宏伟宅邸内的大致结构:
门厅、客厅、起居室、厨房、餐厅、储藏室……还有——
书房。
“这里……怎么没有书?”
夏沐皱着眉头,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要不是这里还摆放着书架与书桌,他几乎都要以为这是一间空屋子了。
“公馆在那场浩劫之中遗失了诸多事物,尤其是这些记录着历史与起源的书籍,几乎丧失殆尽,也正因如此,这里才会陷入茫然无知之中,被那些外来的亵渎者们乘虚而入。”
人偶动作僵硬的伸手抚摸那些书架,呆板的语气中似乎也带着无尽的惋惜。
“在浩劫中遗失……”
夏沐喃喃自语着,不由想起了挂在墓园中的那盏提灯,这看来也是公馆中曾遗失的事物之一,那会不会还有更多的东西,也以类似的方式在尘世之中流传着?
他下意识的迈开脚步,继续跟着人偶的带领走出书房,来到外面的走廊,沿着旋转台阶拾级而上,但脑海中却已经陷入了思索:
这座公馆中曾经发生过什么?
所谓外来的亵渎者到底又是指谁?是深渊里的某些大佬?还是来自其他地方的邪神?
除了那些遗失的事物之外,人偶之前还提到亵渎者们篡夺了噩梦的权柄——
自己如今掌控的着火焰就已有如此的威能,那当年被亵渎者们所看重的权柄,又该蕴含了何等的力量?
至于人偶口中所提到的“浩劫”——
夏沐的脚步突然顿住,他想起了之前在集会场中得到的情报,那些自己还未来得及分析消化的情报,其中就包含了类似于“天地崩碎”这样的内容。
类似的描述,人偶曾提到过,噩梦的信徒们也提到过,甚至连信仰太阳的“圣钟会”信徒们也提到过。
虽然他们的表述与理解都各有不同,但毫无疑问的,这些内容应该都指向同一件事,一件影响了整个现实世界、甚至波及到了远在尘世之外这座公馆的重大事件!
天地崩碎……
听起来,这似乎像是一场彻底改变了这个世界构成的灾难。
而在那个圣钟会神官的口中,更是直接提到了“深渊”的来历:这世界深处的幽邃黑暗之渊,正是因那场灾难的余波而形成。
如果对方口中的描述确实贴合了部分现实的话,那公馆可能就是因那场浩劫才落入深渊之中的……
“阿德曼——”
低头思索中,夏沐突然下意识的开口。
“安布尔先生,我在。”
走在前方的人偶也发现了自己主人的异常,它静静站在不远处,垂手恭候着。
“关于那场‘崩碎天地’的浩劫,你知道多少?”
夏沐抬起头,望向在身前等候的人偶。
脚下的宅邸似乎猛烈颤抖了一下,“吱呀”的怪异声响与不可名状的沉闷嘶吼从公馆的深处响起,那些本已驯服祥和的灵魂突然再次躁动起来,它们不安的情绪在这公馆之中流淌着,纠缠着,并逐渐开始趋向于陷入混沌癫狂。
夏沐立刻就察觉到了这异变,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但却并没有反应过来问题来源于哪里。
而就在他的眼前,管家人偶却陷入了沉默,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立刻回答自己主人的问题。
粗糙刺耳的硬物摩擦声从这个人偶的体内传来,它的嘴巴上下开合着,可从中传出的却是混沌撕裂的破碎低语,它抬起手臂,似乎想要指明道路,可被那僵硬关节所连接的,却是扭曲诡异的肢体动作。
这座在岁月中尘封的诡异公馆,在一瞬间就陷入了彻底的扭曲疯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