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突然很想揪着眼前的人偶问个明白：当年那些亵渎者们进入公馆抢东西时，这里原本那个主人到底在干什么？
是头被锤烂了无法反抗？
还是睡太死了没听见动静？
或者说刚好出门被偷家？
这有助于帮助他做出判断，好大致估算那几个外神与公馆之间的力量对比，将来万一碰上了，也能以此来决定是莽上去还是赶紧跑。
但就在他掂量着该如何礼貌的将这个问题提出来时，一种难以言明的悸动却突然浮上心头：这个问题不可提及。
噩梦公馆有且仅有一位主人，祂不可被替代，这是维持此处状态的一个有力锚点。
虽然关于夏沐的来历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此事万万不可被提及，这个认知不可被篡改。
这是公馆中的另一项“禁忌之事”。
思索了片刻之后，他只能改口道：“那个打开了这扇门扉的仆从怎么样了？”
人偶眨了眨眼：“那卑劣的背弃者与亵渎者们一起，共同去往了星空。”
“那位背弃者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是吗？“
夏沐突然明白了：或许不是外神太强大，而是噩梦中出了叛徒。
“是的，”人偶再次答道，“他们篡夺了噩梦的权柄，却无法使用它，更无法掌控它，安布尔先生，当您再次将那些力量寻回时，它们将依旧为您所用。”
等待了片刻之后，由于并没有感受到来自灵性的警醒，于是夏沐直接开口问道：“那些被夺走的权柄……有什么样的力量？”
人偶微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开口道：“灭世的力量，以及——将噩梦力量无限蔓延的法则。”
“你是说，那被夺走的权柄……可以用来篡改其他世界的法则？”
夏沐的呼吸突然一滞，他知道那些外神们为何会组团上门了：在这座公馆中，掩藏着某种恐怖的权柄，这权柄可以威胁到祂们所在的世界，而由于一场未知的浩劫，两个世界间被打开了一道缝隙，如果祂们不先下手为强，等噩梦的力量蔓延过去，那两个世界都将处于这座公馆的影响之下。
人偶的眼中始终萦着一层淡淡的红光，但它却并没有对这个问题做出回答，而是以一种十分隐晦的态度，抬头看向自己的主人。
夏沐点了点头，明白自己的猜测可能已经接近当年的真相了，当然，这其中应该还会存在一些偏差。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也不是他现在所能探究之事。
他转过身子，想着或许自己应该先回房休息一下，顺便理清楚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线索。
“阿德曼，我——”
可话刚出口，他的面色却突然一变，有某种变故突然发生，被他遍布公馆中的感应所察觉——那变化来自于夜空之上的繁星。
疑惑的转过目光，夏沐透过走廊的窗户，望向外面的星空。
漫天的星辰依旧被那层散发着微光的纱幔所遮掩其中，并没有什么信徒祈祷，也没有任何星辰在呼唤噩梦之名。
可是，在此刻的夜空之中，却额外多出了一颗虚幻朦胧的星辰，这颗星辉突破了那层纱幔的笼罩，沉坠到了更低处的夜空，几乎就要被下方的永恒黑暗所吞噬。
夏沐皱眉看去，他发觉这点星辉与其他星辰不同，它看上去并无实体，而且所散发出的光芒也特别的淡薄透明，似乎只不过是一道虚假的幻影。
星辉微微涨缩着，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似乎有某种混沌不清的意识在其中呢喃。
将注意力落在这特殊的星辰之上，隐约间，夏沐看到了有某种无形的联系，从这星辉之中一直延伸，直到穿透入那如纱似雾的帷幔之中，与另一颗具有实体的星星纠缠到一起。
这颗星星，是那层纱幔中另一颗星星的幻影。
他立刻明白过来。
“一个凡人的梦境，安布尔先生。”
旁边的人偶高高扬起脑袋，鲜红的瞳孔望向窗外，显然它也看到了这奇特的景象。
“梦境？”夏沐低声重复了一句，“这个凡人的意识在睡梦中离开了自己的躯体，甚至还脱离了那层帷幔的保护？”
“并非脱离了躯壳，”人偶歪了歪脑袋，似乎正在考虑该如何解释，“意识和精神是比物质更加缥缈的存在，它们更容易受到深渊的吸引，在深沉呢喃的梦境之中，这个凡人的心智或许受到那幽邃黑暗的影响，于是沉坠到了更深处。”
沉坠到深处？
夏沐联想到了那些噩梦信徒通过沉眠探索世界深处的方法，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个心智的梦境会被深渊污染，最终坠落其中？”
“有这个可能，”人偶点了点头，“它会被那黏稠的黑暗始终拖拽着下坠，但也并不一定，意识并非物质，它本身没有重量，或许在某次沉浮中，它会携带着深渊的影响重新上浮至现实。”
“那深渊的污染就会随之一同进入了……”
夏沐叹了一口气，面色渐渐变的凝重起来。
这个受到深渊力量影响的心智，似乎即将成为那座现实城邦的威胁。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那个心智沉入深渊，彻底消亡，而更坏的结果则是其将污染带回城邦，并将其在现实中蔓延……
自己似乎应该做些什么——
他看到那颗星辰虽然依旧位于高空，但下方那永恒深沉的黏稠黑暗却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鲜美的猎物，正在将影响慢慢透过夜色蔓延向上，以某种深沉的昏暗覆盖上那点微弱的星光。
要不……将这个心智烧了？
指尖窜起一点微弱的火焰，夏沐有些迟疑的看着那颗星光。
他不清楚自己是否应该肆意审判一条生命，即便其已经处于某种灭亡的边缘——
这跟那些邪教徒不同，他们的手上沾染了无辜者的献血，本就是该死之人。
而眼前的这颗星辰，他就是一名无辜者。
一名正在被黑暗侵蚀加害的可怜无辜者。
透过微弱的火光，夏沐似乎隐约看到了其在床榻上沉睡的面容。
这是一位有着疲惫面容的中年女性，她眉头紧皱，表情之中露出一丝痛苦之色，还有某种淡淡的怀念与思虑之情
夏沐稍稍加大了手上的火焰，通过那跃动的光影，他的目光随着对方均匀的呼吸，渐渐看到了另一层位于现实之下的……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