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够真正进入深渊。
即便那些邪教狂人们能够利用血腥仪式、通过“沉眠”坠入世界深处，可那实际上也不过是进入了深层梦境而已。
那是受到深渊力量影响的可怕维度，但与那无尽之渊依旧有着遥远的距离。
虽然也有少数心智会在深层梦境中不断沉沦，直到彻底落入那片幽邃黑暗之中，可进入深渊的所有事物都将被混沌所扭曲，成为不可名状之物。
可在热纳梦境的那座工厂里，却有一群噩梦信徒正在集会，他们甚至还抓捕了城邦居民作为祭品。
尽管那群邪信徒们的举动狂乱且不可理喻，但毫无疑问，他们依旧是人类，并没有被幽邃混沌所扭曲。
这不符合堕入深渊的特征。
“您是说，那座工厂其实并没有堕入深渊，它只是……只是被某种力量给掩藏了？”
热纳瞪大了双眼，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
除了深渊，还有什么力量能够将一座工厂彻底于现实掩藏，甚至连圣诗班尘世诗章中的叙事都能抹除？
“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
将手中的熏香炉放置于圣象底下，劳伦斯缓缓摇了摇头。
“深渊中的上位存在们能将力量投射入现实，那自然也可以将其他东西同样投射过来——或许那座工厂只不过是深渊投射到现实维度的一个镜像，那些邪教徒们处于现实，而那座工厂位于深渊，可二者的影像却在某个角度刚好重合了，这并非没有可能。”
这位大主教慢条斯理的讲述着，将自己多年的经验与经历一一传授给面前这位年轻的守夜人。
“两个维度上影像的重合？”
热纳理解了对方的说法，却依旧难以接受：“可是那座工厂现在已经存在于城邦，属于物质世界的一部分，如果它曾经确实属于深渊，那现在——”
“现在它又重新返回了现实。”
劳伦斯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无比平静：“这不可思议，是吗？”
守夜人紧紧皱起了眉头：“没有事物能从深渊中返回……”
“是啊，没有事物能从深渊中返回。”大主教摇了摇头，“堕入深渊的一切都将从现实被彻底抹去，彻底消亡——这是超凡领域的基本常识。”
说着，他话锋一转：“可是，这条常识是建立在经验之上的，热纳，永远记住一点：经验并非真理。
“如果没有尘世诗章的叙事记录，那即便有半座城邦被拖入深渊，我们对此也会毫无所觉，那相反，如果那半座城邦又再次回归现实，重新出现在我们的认知与记忆里，难道我们就能够对此有所察觉了吗？”
热纳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可还是下意识的开口：“可是圣诗班——”
“圣诗班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纰漏。”
劳伦斯脸上神情严肃：“当然，我并非否认有上位力量扭曲了现实，女神给予了你启示，那就说明这绝非小事，甚至可能有什么东西，已经穿过帷幕进入了城邦之中。
“但我要提醒你，在涉及上位领域的事情上，经验与常识，有时候反而会成为某种束缚。”
站立了半晌之后，热纳才终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感谢您的教导。”
劳伦斯那满是皱纹的脸上也同样露出一丝微笑：“既然如此，那就去做你该做的，女神会予以你庇佑。”
……
塔村，学校副校长办公室内。
夏沐靠坐在自己那张靠背椅上，那位名叫崔迪思的年轻历史老师已经告辞离开。
在之前的“面试”中，他从对方的讲述里获取到了大量的知识，不仅对城邦的发展增进了了解，更打探到了有关破碎灾难以及混沌史的诸多内容。
虽然后两者的本质与真相依旧谜团重重，但起码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对于夏沐而言，这已经不只是简单的名词，而是在脑海中构建出了基本的概念。
对于普通人而言，那位历史老师所掌握的基本已经是极限，即便能从学术文献中了解更多更详细的内容，但在事情的本质上应该无法再更近一步了。
夏沐在心中大致做出了判断，却也并没有为此而沮丧，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着超凡领域的存在。
他早上还从新闻里见到过教会的神职人员，如果在这些超凡人士的背后真的有所谓的神明，那么教会的高层肯定掌握着比普通人更加详细更加贴近“真实”的材料。
虽然身为一个“邪神”，夏沐觉得自己不太方便与四神教会的人过多接触，但这也并非什么大问题——正教不方便，邪教总可以了吧？
抛开噩梦教派那些菜鸡不谈，什么圣钟会、深渊学派之类的，一个信仰那轮太阳，而另一个则更直接，干脆研究起了深渊——在这两个教派的典籍里，肯定能找到不少好东西。
那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就需要稍稍做出一些改变了：在他原来的构想中，自己需要一个能够融入城邦的身份，并逐渐挖掘出有关这个世界最底层的秘密，可现在看来，凡人的领域并无法对所有事情都做出解释。
那么自己如今这个身份的用途就需要做出一些转变了。
首先，作为自己在尘世的锚点，作为自己占据城邦“位置”的一个身份，他这个副校长还是得继续当下去。
不过关于如何进入城邦大学之类的事情就不再需要考虑了。
夏沐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找到更多的邪教徒，并取得他们的信任，然后融入其中，最好是能够直接将他们教内的典籍搞到手。
考虑到条件可能会比较苛刻，他也不介意略过中间环节，直接采取最后一步行动。
他是这么打算的：自己可以先找到一个邪教徒，然后想办法让对方诵念噩梦之主的名字，接着就占据他的躯体，然后利用这名邪教徒的身份，去找对方的上级……
直到最后，自己成功当上某个邪教的首领为止。
那到时候还不是想翻阅什么典籍就翻阅什么典籍？
心里正做着美好的畅想，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夏沐回过神来，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还没到饭点。
那是谁又来找自己？
“请进。”
他将目光看向门口。
一个年轻人推开了门，从对方身穿的制服上来看，应该是学校总务部门的工作人员。
总务部门负责学校的后勤、安全、设施维护等多项任务，其中许多岗位都不需要太高的学识，对于“下城区”的年轻人来说，这是比工厂码头要更体面的工作。
“安布尔先生，”来人有些拘谨的进门，“今天有高级班学生的成人礼仪式，教会的守卫者们已经到达礼拜堂了，可斯宾塞校长无法到场，主任说想请您前去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