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翼,有何事需我帮忙的。”洪哥望向方天翼,出声说道。
方天翼闻听此言,眉峰微微蹙起,狭长双眸中掠过一抹思忖之色。短暂的沉寂中,唯有夜风拂过衣角,发出猎猎声响。片刻之后,他骤然提高音量,喊道:“王文渊。”
“到!”王文渊身形笔直,一个箭步上前,双脚并拢,回应干脆利落,那股干练之态尽显无疑。他的站姿犹如蓄势待发的猎豹,眼神锐利,静静地等候着指令。
方天翼抬手指向王文渊,转而看向洪哥,神色郑重地说道:“洪哥,日后若需你援手,或是有至关重要的情报要传递,我会让他与你联系。”
洪宝顺仔细端详着王文渊,将他的模样铭记于心后说道:“好,届时可到金陵和句容的交界处寻我。”
“好,小弟记住了。”方天翼点头应道。
洪哥环顾四周的弟兄,拱手作别:“你多保重,我这便带着兄弟们撤了。”
方天翼和廖思成两人拱手说道:“洪哥,保重。”
吴天放:“洪爷,保重。”
“后会有期。”洪宝顺对着几人再次拱手,随后转头朝着另一边喊道:“虎子,招呼弟兄们撤了。”
“好嘞,大哥!”虎子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立刻忙碌起来。
一时间,脚步声、压低的传令声在四周此起彼伏,队伍迅速开始有序撤离,人影憧憧,仿佛暗夜中穿梭的鬼魅,渐渐融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方天翼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锁定洪哥远去的背影。周围一片死寂般的沉静,偶尔有几声夜枭凄厉的叫声划破长空,令人脊背发凉。
许久,他才缓缓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吴天放,神色稍缓,轻声说道:“七哥,这番折腾下来,大家都疲惫不堪。不如我们在此休息一晚,等明日天亮,再分别返回金陵。”
吴天放听后,脑袋轻轻却坚决地微微摇动,几缕被夜风吹乱的头发随之晃动。他抬手随意地理了理额前发丝,脸上神色凝重,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急切,嘴唇轻启,说道:“不了,天翼,我得赶紧回去向二哥禀报这里的情况。”
方天翼眉梢轻挑,眼中闪过一丝疑虑,眉心微微聚拢,轻声追问:“七哥,此时回去,怕是不好进城吧?深更半夜,城门紧闭,城防巡逻的小鬼子定然盯得很紧,这个时候回去,怕是麻烦得很。”
吴天放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浅笑,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着胸有成竹的笃定,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话:“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天翼,你就不必为我回城之事担忧了。这么多年在金陵城里摸爬滚打,城里城外的小道、暗门,我心中都清清楚楚。这点阻碍,还难不倒我。”
“七哥,既然如此,那小弟就不再多言了。”
“保重。冯老大的事若有了眉目,记得来帮里通知我。”吴天放上前一步,重重地拍了拍方天翼的肩膀,掌心厚实温热。
他目光直直地对上方天翼的双眼,眼中满是郑重之色。方天翼郑重点头,说道:“放心吧,七哥!一有消息,我立马到帮里告知你。”
吴天放微微颔首,转身招呼着自己剩余的手下,迈向夜色深处。身影很快被浓稠的黑暗吞噬,唯有簌簌的脚步声在风中回响,许久才渐渐消散。
方天翼伫立原地,目光凝视着吴天放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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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硝烟尚未散尽的战场上,刺鼻的火药味与泥土的腥气相互交织,在空气中肆意弥漫。
被炸得焦黑的土地坑洼不平,几处残火仍在废墟间幽幽燃烧,映照着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残碎的武器装备,一片狼藉之象。
“少佐阁下,我们在附近发现了这个。”一个日军少尉身姿笔挺,匆忙小跑到一位面色冷峻的少佐面前,抬手敬了个标准军礼,而后双手递上一份皱巴巴且沾满泥土的纸张。
少佐戴着雪白手套的手缓缓伸出,接过少尉递来的纸张,动作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将纸张小心展开,目光随之扫过纸面,只见上面写着:“大日本帝国的勇士,我叫松本雅子,是特务机关的大尉。奉命执行任务……当你们看到这张纸之后,我希望可以把它交给特务机关的松本弥二大佐。”落款写着昭和十三年(即民国二十七年)1月 2日。
少佐看完纸上内容,狭长双眸微微眯起,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旋即抬头,犀利目光如刀刃般直刺少尉,冷冷问道:“都有谁看过这个东西?”
“除了找到这份纸张的士兵和我以外,没有其他人了。”少尉身体站得笔直说道。
“吆西。去把景明浩叫过来。”少佐薄唇轻启,简短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嗨!”少尉答应得干脆利落,再次敬了个军礼,而后转身,脚步急促地离开。
军靴踏在满是碎石与焦土的地面上,发出“咔咔”声响。
几分钟后,身着大尉军装的景明浩一路小跑而来,军装上的铜扣在微弱月光映照下闪烁着微光。
跑到少佐跟前,他先是立定,“啪”地敬了个标准军礼,上身前倾,恭敬问道:“少佐阁下,不知您叫我何事?”
“景明大尉,我有事必须马上回城,这里就交给你了。”少佐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微微仰头,居高临下地交代着任务。
“嗨。”景明浩毫不犹豫地应下,声音洪亮。少佐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抬手随意点了一个小分队的小鬼子,简短下令后,率先大步迈向停在不远处的军车。
车门“哐当”一声被拉开,他矮身坐进车内,一众小鬼子迅速跟上,纷纷登车。不多时,汽车引擎轰鸣作响,扬起大片尘土,朝着金陵城疾驰而去。
…………
金陵城,南门。
夜色如墨般浓稠,沉甸甸地笼罩在这座饱经沧桑的古城之上。唯有几点寒星在遥远天际无力地闪烁,试图穿透这如磐暗夜。
南门高大巍峨,斑驳厚重的城墙在幽暗中仿若一头沉睡千年、伤痕累累的巨兽,沉默而肃穆。一块块历经岁月打磨的砖石,承载着往昔的繁华与如今的哀愁。
守城的小鬼子们如同一排排机械木偶,身姿僵硬地伫立在城门两侧。手中三八式步枪的刺刀在黯淡月色下闪烁着冰冷寒光,仿若择人而噬的獠牙。
他们身着土黄色军装,军帽压得极低,帽檐阴影下,一双双眼睛因长时间站岗而布满血丝,却仍强撑着不敢有丝毫懈怠,警惕地扫视着城外的动静。
就在这时,远处一道明晃晃的汽车灯光陡然刺破夜幕,如一头莽撞闯入静谧黑夜的巨兽,蛮横地撕开了眼前这片浓稠黑暗。
灯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晃得守城小鬼子们下意识抬手遮挡,眯起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