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团五楼宽敞的办公区域内,安置着三个规模不等的子公司,分别掌管着集团的板块业务。进门前的前台岗,青春靓丽的蓝云云正在对着镜子补口红,白鹤登着一双低跟鞋掷地有声地走进去,蓝云云立刻喜笑颜开甜甜叫了一声“小白总早呀!”
白鹤回以同样热情的笑容,然后停在了蓝云云身边。这个小妮在公司已经两三年了,作为五楼最机灵的行政,她打通了各个楼层的办公室,掌握着集团内部许多不为人知的动向。白鹤待人真诚,加上没啥架子,蓝云云便亲近她一些。
在国企里,再有灵气的年轻人也会变成死气沉沉的老年人,难得有鲜活的,就很容易被吸引。
就像刚开始的羡青,凭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在集团上蹿下跳,他的能言善辩和过人机敏把高管们哄得喜笑颜开,不少领导张罗着要给他物色对象,还有不少女孩子明里暗里打听他的消息。
白鹤对此不屑一顾,也还好吧,看多了也就那样。
情商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高吧,毕竟他总能一句话激起白鹤的愤怒值,然后触发攻击模式,邦邦就是两拳过去了。
“你打人真是没轻没重啊,你男朋友不得被你揍死。”羡青吃痛地揉着肩膀,白鹤一点余力没留,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对不起,谁叫你总攻击我的。”白鹤小声嘟囔,硬邦邦道歉,她的手因为用力也变得充血了起来,有些泛红。
确实下手重了。
“请你吃饭补偿一下。”
于是俩人坐在项目边上的饭馆里,羡青却只要了一碗米线,加了豆腐皮和虎皮鸡蛋。白鹤也要了一碗米线,加了一份火腿肠。等餐的时间里,羡青在刷新闻,白鹤去买了两瓶饮料。
“哟,真上道。”羡青接过去调侃。
两人不再交谈,各自看着手机。他们一起吃过很多次饭,通常是羡青发起的,理由是不想一个人吃饭,不想回家吃饭,顺便就叫白鹤陪他。久而久之,连理由也没有了,直接就是,晚上吃饭,下班去吃饭,之类的通知。
刚开始白鹤挺莫名其妙的,他莫不是看上自己了?
显然没有,对方真的只是找个人坐在他对面陪他吃个饭而已,顺便聊聊工作和同事的八卦,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
白鹤及时地扼杀了自己的小火苗,是在一次会议结束。那段时间有个明星来开演唱会,很多同事都在抢票,等电梯的间隙,老总突然问,你们不抢演唱会门票吗?
羡青摇了摇头,“一个人去看多没意思啊。”
白鹤想起朋友圈里有人在转卖门票,“我有朋友在卖票,你想看的话我帮你问问?”
“你们俩干脆一块去得了,正好都单身。”老总适实递出话题。
白鹤不说话,她看向羡青。
“这多不合适。”
那时白鹤刚入职满三个月,他们已经一起吃过很多次饭了,她不明白他说的“不合适”是指,“他们俩不合适”还是“他们俩去看演唱会不合适”。
他还挺避嫌的,白鹤在心里默默想。
转眼到了年会,羡青因为出众的形象被选为晚会主持,他一身板正西装站在台上,确实有点帅气逼人的意思了。白鹤不自觉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他。
“真帅啊。”
“就是有种熟人装逼的尴尬。”
“哈哈哈哈哈哈哈。”
羡青没有回复她,他总是已读不回,或者惜字如金的样子。
晚会到一半的时候,白鹤被喊去处理工作,她在场馆外面找了个相对安静的楼梯间抱着电脑就开始狂敲字。
等她忙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晚会已经散场许久,她没有开车。站在门口准备打车的时候羡青出现了。
“怎么没走?”他涂满发胶的头发上面还有金色的飘带,可能因为化了妆,整张脸显得比平常更英气了些。
白鹤忍住了上手去拨开的念头,就让它待在那儿吧。
“加了会班,才发过去。”
羡青注意到她的手机界面上正在叫车,奇怪,她怎么都不用防窥屏呢。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注意到这些,于是说:“坐我车吧。”
白鹤本想拒绝,看了下手机还没有司机接单。
“别看了,今天有好几家单位在这搞年会,这会估计是散场高峰。”
羡青拍了拍白鹤的肩膀,他第一次感觉她好薄好小一只。
两人坐在车里,羡青把暖气开得很足,回家的路并不算远,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还拍了其他照片吗?”
“嗯?”白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我的帅照啊。”羡青勾勾嘴角,转过头来笑笑,一副自恋又臭屁的样子。
“就两张,拍多了怕你觉得我暗恋你。”白鹤被他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她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也很克制的只拍了两张。
“这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什么意思?”
羡青没有回答,白鹤也没有听懂,她也懒得去深究。
米线还没吃到一半白鹤就饱了,她看着砂锅里几乎没有动的火腿肠,脑子一抽,夹到了羡青碗里。
“吃不完浪费,给你尝尝。”他们吃的是砂锅米线,会配一个小碗,俩人都是先把米线放到小碗晾凉了再吃的,也就不存在各自口水的问题吧。
羡青显然是楞了下,他看着自己碗里的豆皮,夹起一块拖到她碗里,“那交换一下,给你吃。”
白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冒昧了,她想解释,又觉得没必要。于是夹起那块从羡青碗里拖过来的豆皮,三下五除二吃掉。
“味道还行。”
她其实不爱吃豆皮。
羡青也吃掉了那根火腿肠。
这也太自然了,太暧昧了,不,太兄弟了吧?
兄弟会互相谦让食物吗?
吃完饭两人走路回项目,冬天的早上寒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生疼。羡青点燃了一支烟,退后了两步,“你走前面,烟不会吹到。”
“你是想让我给你挡风吧?”白鹤戳穿他的目的。
“哈哈哈哈。”羡青笑的很开心。
进公司大半年了,他一直觉得力不从心。他并非心甘情愿地留在家乡的城市,进入这个城市最大最好的企业,一家充满希望的公司,好像拥有无限可能和未来。
他总觉得被困住了。
他在这里没什么朋友,儿时的玩伴几乎都已成家立业,有了不错的成绩。他回到这里一切重新开始,除了上班、下班,日常就是待在家里。玩玩游戏、打打篮球、时不时回江城和兄弟们聚一聚,日子好像也过得去。
但是总少了些什么。
他望着冬天蓝的有些过分的天空,云朵在触手可及的距离飘着。真是一个美丽又巨大的牢笼啊。
“虽然风吹得脑袋疼,可是天空很漂亮,银杏树也好美丽啊!”
“是吧羡青?”
他把目光投向远方,那里确实有一排金黄色的银杏树,叶子已经落了大半。在这之前,他从未注意到那里有一排金色的树。
他看着白鹤灿烂的笑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