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夜雨初停。
银白的曙光渐渐显出绯红，朝霞映在千家万户的窗棍上。
在这个没有手机互联网的世界，鸡鸣犬吠中，家家户户早早燃起炊烟袅袅。
街上行人抖落肩上三两淡漠与哀愁，呼出一口浊气，裹紧身上裘子，步伐逐渐加快，开始新的一日。
他们早就习惯这种清清冷冷的风风火火。
对普通百姓来说，或许人生本就是这样，只有这样，只能这样...
枯黄的梧桐叶被晨风吹拂，带着几滴雨水洒在易宁脸庞，他便随之缓缓抬起眼帘。
昨晚尝试着学凡人那般进入梦乡，最终以失败告终。
哪怕已将五感调整到凡人状态，哪怕已经收缩神识，但他这圣人之躯还在。
世间污秽退避，天地万物自发亲近，这便导致夜间总有风儿裹着温热跑来“讨好”。
易宁只是放空大脑，就自动进入天人合一状态，这种状态是天道认可才会发生的。
朝闻道，夕死则矣，说得便是天人合一间的顿悟，它是无数修士毕生追求的境界，好处又哪是睡觉与打坐可比。
但，这位圣人只是想做个梦呀。
易宁微微抬头眺望破晓的天穹，仿佛正与天道对视。
“狗老天，何必呢。”
漫天云朵停止挪动，晨光也不再闪烁，老天爷有些“生气”。
易宁毫不畏惧，没有收回视线。
“轰隆隆——”
晴朗的天穹突有雷霆炸响，使得凡间胆战心惊。
圣人与天的对视没有结束，明明看上去没有半片乌云，但雷声却愈发响亮。
这时，一位老人推着独轮车行来，木质轮毂碾在碎石路上，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伴随着又一道惊雷，老人被吓了一跳，手一个没握紧，导致独轮车侧翻，车里刚做好的烧饼洒落出来。
易宁这才收回望天的视线，纵身从树上跳下。
他小跑来到老人身前，帮忙推起木车，接着又弯腰拾起地上烧饼。
老人只顾擦拭额头汗水，没有发现凡是被易宁接触过的烧饼，都变得干干净净像是刚出炉一般。
“谢谢小伙子喽。”
老人从车里拿出两个干净烧饼，“吃早饭没，来拿着。”
“老人家，我就吃一个。”易宁晃动手中烧饼，同时问道，“这烧饼生意如何？”
“看公子是外乡人，可能有所不知，最近村里跑来好些逃难的人，这点烧饼还不够卖诶！”
“这年头还有流民？”
易宁眉头轻佻，大乾发展极好，说是盛世也不为过，百姓想当个乞丐都不容易。
老人家突然神色严肃起来，左右看下后，小声说道：“县城里，闹鬼呢！”
说着这话，老人还紧紧自己身上的皮裘，仿佛他亲眼看到厉鬼一般。
也是这时，
突有一匹高头大马疾驰而来，其上坐着一名容貌俊秀的年轻人，看其打扮像是一名书生。
“吁——”
书生叫住马匹，也不下马，居高临下看向老人。
“这一车烧饼，连同装烧饼的竹兜都卖我了。”
“公子吃的完吗？”
“这你甭管。”
书生丢下一块碎银，拧起竹兜就往马鞍上挂，可他却发现这竹兜他怎么也提不起来。
易宁一手按在竹兜边缘：“卖家还未说要卖。”
“你又...”书生还欲呵斥，可话说一半突觉背脊生凉，本能让他咽下后边的责问。
老人反应过来：“两位公子莫争，就一筐烧饼而已，老朽卖的。”
易宁这才松手，书生一句话都不敢放，在老人帮助下将竹兜挂稳，拍打马屁就疾驰而去。
“诶，公子我还没找钱！”老人呼喊，可书生头也不回，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心有大恐怖，正在逃命？”易宁看出些许端倪，轻声念叨一句，便收回视线。
与老人告别后，他便准备离开李家村，先沿着刚穿越时的路，重走一遍人间。
之前在医山时，听说当代大乾皇帝病重，如果对方坚持到他来的那天，易宁念在祖上相识的份上，也不介意出手救治一二。
但刻意为那皇帝脚步匆匆，易宁自是做不到的。
百姓、皇帝、乃至修行之人，他的眼中只有善恶，并没有高低之分。
易宁昨日就将李家村逛了个遍，这会儿就直奔村口而去。
等他来到村口牌坊时，却发现一大群人聚集在道路上，说是人满为患也不为过，昨日卖面的小哥认出了他，主动打起招呼。
易宁询问：“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面馆店家立刻神神秘秘地说道：“都是清禾县的百姓，他们县里闹鬼，咱这有圣人呆过，就跑来此地欲要定居，村长正在挨个检查身份呢。”
他耸肩摊手，正欲再给易宁八卦些其他事情，便见前方人群开始散去。
村长带着县里流民向村里行去，只留下一个年轻男子呆在原地。
小伙年纪二十出头，穿着一身灰色麻衣，眼睛很小哪怕他努力睁大，也只能看到有一条缝隙。
见人群走远，他这才反应过来，都快急哭了：“不是！等等俺呀！俺真是县里人啊！咋能没见过呢！”
村长回头：“可县里居民都不认识你，你又没证明身份的照身帖，老朽这也没法登记啊，不是咱村为难你，小伙子你要不回趟县城拿下照身帖？”
“俺哪还敢一个人回去啊！”
“实在抱歉。”
可村长也没办法抱拳作揖后，带人离去。
小伙愁得眼睛更小了，见还有围观人群，便一个个上前询问。
“兄台，去不去清禾县？”
“大哥，去不去清禾县？”
“...”
等他问到易宁这，称呼已经连翻数级：“祖宗嘞，去不去清禾县啊。”
他一脸颓废，都没抱啥希望，然后就听到一声平淡嗓音。
“准备去。”
三个字如同天音灌耳，让小伙皱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活祖宗嘞！带小子同路吧！”
“...”
易宁无语，这方世界深受儒家文化熏陶，哪怕没读过书的也知廉耻。
自从穿越后，他已经好久没见识过这种厚脸皮之人。
看着这位有些像李荣浩的小伙，易宁倒是想起一些地球往事：“你会唱歌吗？”
小伙“啊”了一声：“祖宗，您听过我在青楼里的故事？”
“......”
易宁揉揉眉心，纠正道，“我看着像你祖宗吗？”
“您在俺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这可不就是祖宗嘛！”
“换个称呼。”
“呃...达者为先，那俺叫您先生吧。”
“随意。”
易宁摆摆手，转移话题，“给我说说县里闹鬼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