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身后那个老头子出来吧。”
易宁一脚踏出，踩在修乾明胸膛，两人目光对视。
圣人之眸又岂能随意窥探，哪怕对方是一名高居凌烟榜的半圣也不例外。
“啊！！！”修乾明发出一声惨叫，痛苦的捂住双眼，但疼痛又怎会是简简单单的来自肉身。
几乎是同一时间，天地各处成千上万个生灵痛苦嘶吼，而后一点点形神俱灭，这些都是修乾明练出的神魂分身。
他在地上疯狂打滚，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老爷子快点啊！”
“哎。”一道苍老的叹息声自修乾明身躯中传出。
下一刻他不再翻滚，捂住眼睛的手臂也缓缓挪开，双目变得浑浊不堪。
在这片院落废墟中，一袭白衣负手而立，一名麻衣双手撑地重新站起，接着轻轻拍打衣服上的灰尘。
再然后，两位圣人对视！
“易宁，好久不见。”
“我们并不熟。”
“先贤有云，善与人交，久而敬之，虽未多见医圣，但老夫神往已久。”
“听闻文圣才学通天，若是老先生来找我喝酒论道，易某欢迎。”
易宁说到这，语气变得冷漠起来，“但若是为小人出头，我不答应。”
“非要动手不可？”文圣询问。
“非要阻我不可？”易宁反问。
文圣轻轻摇头：“你我动手只会天地崩塌生灵涂炭，就以修乾明心海为道场吧，你胜，他心神俱灭，我胜，你放过他，如何？”
“可。”
下一瞬，麻衣青年的这具身躯突然化作一颗晶莹光点。
易宁一步踏出没入光点之中。
...
当视觉重新清晰，他已经身处一片湖泊之上，湖泊泛起汹涌浪花，天空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这里，便是修乾阳的心海了，虽不如易宁那般壮阔，却也比普通修士大上无数倍。
只是这位半圣身受重伤，让心海天地看起来极其糟糕。
“轰隆！！！”
又是惊雷乍响，电光闪烁间，将湖面上站着的两人照得清晰。
文圣已经恢复本身模样，一身儒袍与普通书塾的老先生并无二样。
易宁依旧一袭白衣，黑发被风吹得四散飘荡。
“那老夫就先抛砖引玉了。”
子罔嘴唇轻抬开口说道，“礼所以辨上下，法所以定民志，天地运转应顺自然，以礼定忠，以法定仁，生灵延续方能长久。”
话音落，雷声消散，厚重乌云里有朝阳升腾。
易宁摇头：“若天要取汝性命还顺其自然？君子当坚毅不挠，树坚不怕风吹动，此才为长久之道。”
湖泊搅动升起水龙卷，龙卷带动乌云，才刚刚平息的天地再次晃动。
子罔眉头皱起再语：“天地有规矩方有方圆，众生听天命方有如今。”
易宁即答：“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但天地视万物为刍狗，为狗而顺？”
“大军之后必是凶年，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易君请以小见大，反国亦如此，何况反天！”
“君不见昏君当道，百姓方才接杆，若是民安谁愿田园寥落铁戈？”
“......”
当今天下唯二圣人你一言我一句，相互论道各不退让。
他两没有出手，可仅仅只是意志带动的天地反应，就搅得天地动荡。
修乾明的心海一会儿崩碎，一会儿就修复，如此反复。
若此等场景放到大天地中，恐怕方圆万万里空间都会直接坍塌，可即便是半圣心海牢固，也抵不住长时间的“折磨”。
就在子罔又道出一句后，这次湖泊天地却不再修复，而是出现一道裂纹。
“咔嚓——”
清脆声响更加剧烈，裂纹如蛛网遍布各处，心海已是摇摇欲坠。
子罔神色肃穆，不再吐出真言，他叹上一口气，突然转移话题：
“易宁，你的神性到什么地步了？”
“比你好些，夫子真身出了文庙就会与天道相融吧。”
易宁又道，“届时天道只会又强一分，非我所愿，退去如何？”
“的确。”子罔也不否认，“老夫将神性压于溪底，每日与之对视，难，难，难。”
文圣顿了顿又道，“道圣与佛圣两位，已消失万年，你可清楚？”
“知道，但不清楚。”
“老夫将天道逐个梳理一遍，发现祂并未变强，所以也就没有吞噬佛、道两圣。”
“你的意思是，他俩没死？”
“看这个。”
子罔伸手一招，手心多出五颗道韵浓郁的晶石，“但可以确定道圣身躯肯定崩碎了，老夫推测其身躯化作九颗道果，这万年来老夫找到其中五颗。”
易宁眯眼看去，确实与道圣气息一模一样。
子罔便继续说道：“道家讲究无为而治，最契合天地自然，老夫日夜苦思，便想用道圣躯壳作为庇护，屏蔽天道窥探，压制圣人神性！”
“......确实可行。”
易宁思考半响点头承认，他却问道，“为何告诉我？”
“道圣躯壳若是操作得当足以庇护两人，但崩裂的剩下四颗道果极其难寻，你医家势大人多，我们联手如何？”
“......”
若是一天前，易宁肯定会点头答应，但是现在他已经在红尘中找到另外一条路。
“医圣，你可先拿上一颗探究，便知老夫计划并非虚言。”
子罔见其没有回答，手腕转动抛出一颗道果。
易宁抬手接过，手心立刻传来滚滚道家大道的气息。
“这颗道果其实还是修乾明赠予老夫，便拿来当他买命钱如何？他如今状况比死好不到哪去，老夫代他向你道歉。”
子罔说完一揖到底，态度极其端正。
同为圣人，别人都这幅模样了，且易宁也不希望与文圣闹得太僵，他两人的一个小小矛盾，就会让天地苍生受到天大的牵连。
更何况，恐怕天道才是最愿两位圣人对立的吧。
念及至此，易宁将道果收入纳戒。
“我考虑一下。”
白衣身影一闪瞬息消失。
文圣看着手上还剩下的四颗道果，喃喃自语：“同是天涯沦落人啊，这天下也就你能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