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近,皑皑白雪下个没完。
一条宽有四十丈的河流坐落在平原上,水流之湍急,哪怕这般天气依旧未曾结冰。
此河便是青铁河,它是凰澄江的分流,而凰澄江又是贯穿整个青葫州的主江。
青铁河说是子凭母贵倒是贴切,很多拜不了凰澄江的信徒,就退而求其次来到青铁河神庙。
故此,坐落在河边的一座河神庙建得极其宽阔,直至这个时辰,烧香祈祷的人们才陆陆续续离开。
人群都在向外走,唯有一位年轻人还没有离去的意思。
年轻人长着一张国字脸,丹凤眼炯炯有神,他穿着粗麻布衣戴着冬帽,一看就知家里并不富裕,这也导致他一个人站在那,也没人上前询问几句。
徐霞客看着离开的烧香者,又转移视线盯着准备收摊的卖香庙祝,一咬牙掏出最后几颗铜板,这些钱他原本是准备回程搭马车用的。
他快步来到庙祝身边:“你好,我再要九柱竹香。”
庙祝打量几眼后,惊异问道:“又是你!你上午就来了,总共都烧了八次了吧,烧太多也不灵的,回去吧。”
“故事里神仙老爷都说九是极数,这不还没到九次嘛。”徐霞客依旧不死心。
庙祝劝说几句发现无用后,打着有钱不赚是傻子的想法,又卖出九柱竹香,同时叮嘱道:“虽然河神庙没有关门的说法,但是晚上还是莫要在庙里停留太久,以防冒犯河神。”
“小子明白。”
徐霞客回答,双手捧着九柱香,来到河神神像,他盯着那高大威武的河神,眼中有一抹溢彩泛起。
这是他的秘密,除了死去的老爹,其他人都不知道。
自从及冠后,徐霞客就发现自己可以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鬼啊,神仙啊,妖怪啊,还有其他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一开始他很害怕,但后来也慢慢适应,并且还以为自己是那种传说中的修行体质,专门去访过仙。
运气倒是不错,二十岁的某天真给徐霞客遇到一位仙人,结果一番周折下来,对方丢下一句“凡骨朽木”而后匆匆离去。
他就此灭了修行的念头,回到家乡准备老老实实过完一生。
可是,第二年最亲的老爹就死了,爹爹死得那天在床上极其痛苦,病魔折磨得他老人家翻来覆去。
这件事后,徐霞客明白过来一个道理,
——人这一生如此短暂,还如此多疾病,需及时行乐,不该窝在小村中等死!
要不是娘亲还在,他早就关上院门,游走他乡。
但在乡里闲着也是闲着,徐霞客不想以后自己也被病魔折磨,便开始研究草药医术。
刚好村里几辈人都擅长酿酒,又有冬天采山的习俗,再加上他自身眼睛的奇异,完全是无师自通捣鼓出各种养身药酒,备受乡亲们喜欢。
也是这个过程中,徐霞客发现村里井水总是泛着流光,与其他村的井水大不一样。
这种水酿出来的药酒效果好上许多倍。
只是...就在上个月,村里井水突然干枯,没有任何征兆一夜就断了水源。
为此,村里到处求助,喊了工匠拜了神仙,都是没用。
徐霞客某天夜里对着井看了一晚,他发现水源其实还有,但是却向着其他方向流淌。
如果按方向来算,最可能汇聚到的地方,就是这青铁河了。
白天时候这一想法得以验证,徐霞客看到青铁河中,有点点流光,虽然稀少但肯定是自己村里的那种。
打初他以为找对方向,满怀希望的买上竹香求助河神。
但河神没有任何回应,一连排了八次队,他依旧在吃“闭门羹”。
问题是,河神在家的啊...
徐霞客望着金身神像,视线却穿过神像,看到某处华贵宫阙,在那里有个与河神长得一模一样的中年男人,对方正翘着二郎腿享受侍女按摩。
徐霞客握住竹香,手不由用力几分,深吸一口气后,他点燃三根竹香跪了下来。
“请河神老爷帮忙查看徐家村井水水源枯竭问题,村子没水已经严重影响生活,凡人徐霞客求河神帮忙!”
他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呼喊,三拜九叩后,他抬起了头。
徐霞客看到,宫阙里的河神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
徐霞客舌头尝到一丝腥甜,那是嘴唇被自己咬破造成的。
他没有放弃,又点燃三柱竹香,将刚才说的话再次重复一遍。
抬起头看去,那位河神依旧纹丝不动。
徐霞客点燃最后三炷香,这一次他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磕头,哪怕额头磕出淤青。
他带着最后的希望看去,那位河神往神庙这边瞥了一眼!
徐霞客眼眸一亮熠熠生辉,抬起嘴唇就想说出请求。
然后...那位河神阖上眼帘,闭目享受。
为什么?
徐霞客心底响起这个声音,但没人能给他答案,虽然气愤但他清楚,自己连在河神庙里谩骂的资格都没。
若是惹怒河神老爷...徐家村就完了,徐霞客能做的,就只能是起身向着庙外走去。
他再一次体会到几年前看着爹爹死在床上,自己无能为力的感受。
他渴望力量,渴望推翻不公的能力。
但,也就只能幻想罢了。
出了神庙,夜色已然黑沉,徐霞客却没做停留向着徐家村返回。
期间看到庙祝在大口吃着米饭,他却只能吞咽下口水,买香已经用光最后一点盘缠...
夜路很不安全,唯一值得庆幸的,或许就是自己能看到鬼,可以远远避开吧。
至于遇到土匪,反正人死还能变成鬼,怕个毛。
徐霞客心中各种思绪乱飞,胡思乱想间从浅夜走到黎明时分,一路上只有风雪相伴。
靠着几口药酒,他终于回到徐家村。
天微微亮,鞋底已经磨坏,困意止不住的袭来,徐霞客揉揉脸颊,同时将头发放下来遮住额头的淤青,这样才不会让娘亲担心。
老娘果然坐在篱笆院门口等自己。
徐霞客上前抢先说道:“路上遇到几名老友,坐在一起喝了些酒,回来晚了,娘亲勿怪。”
“让你少喝酒少喝酒,都成酒罐子了!”老妪骂完,又道,“昨晚家里来客人了,专门拜访你的。”
“嗯?”徐霞客眉头轻佻。
这时一位穿着白裘的公子从乡道上走来:“你好,徐霞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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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书名,被冻结了一下午,才解封更得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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