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不过，要是官家亲自指派，那蓁儿就没有办法了呢。”

女孩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张修认真道：“大丈夫当有凌云之志，岂可骈死于槽枥之间！我学了这么多带兵打仗的本事，要是就留在汴京做个监当管库的闲差，怎么配得上你呢？”

蓁儿“嗯”的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复杂。

她用微微忧愁的眼神看着张修，轻声呢喃：“郎君你知道吗？其实很多夫妻呢，虽然看着每天都在一起，但是两颗心却隔着千山万水。”

“郎君以后如果真的经常一年两年不回来，但只要心一直在蓁儿这里，蓁儿就不寂寞的。”

张修眼角有些发酸。

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默默将蓁儿搂在怀里。

“再说了，”

蓁儿的声音稍许期待：“到时候家里又不是就蓁儿和郎君两个人。”

“哦，你是说你那两个丫鬟？”

张修这才想起她还有依依和霏霏。

这种在豪门大族的家主府上，自小贴身服侍小娘子的侍女，一般都是本族或者旁支庶出的清白女子。

等到小娘子出嫁的时候，便作为陪房随嫁到夫家。

她们被视作本家对出嫁女子的助力。

除了帮助主人打理巨额的嫁妆，当主人身体不适或者有了身孕，不方便那啥的时候还要........

这是明面上的作用。

实际上，在门当户对的情况下，男方除了正妻，一般还会有数量不等的妾、婢甚或外室，女人之间争风吃醋实属稀松平常。

所以随嫁的丫鬟还得负责在小娘子受委屈的时候帮忙出头和向本家传信。

“不是！”

蓁儿推开他的怀抱，直起身子噘着嘴，不高兴道：“郎君想什么呢！你平时风流成性也就罢了，怎么能在抱着蓁儿的时候，还一边还惦记人家的丫鬟？”

张修失声道：“我怎么会有这种心思！”

这丫头吃的什么鬼醋！

“真的？”

蓁儿一脸不信的狐疑道。

显然在她的认知当中，张修就是个色胚。

“不是不是......来来来来，”

张修狠狠搓了搓脸：“蓁儿我们好好说道说道。我到底干了啥，在你眼里就成了个又好色又吃里扒外的男人了？”

他自觉也算作风正派，怎么一直以来，在柴朔楹和蓁儿眼里自己都是这么一副下流形象。

“郎君还好意思说！”

“蓁儿第一次在郎君面前摘下帷帽的时候，你眼睛贼兮兮的往哪里瞧呢？”

“呃，这.....”

一击致命。

她这一现身说法，张修顿时哑口无言。

蓁儿继续质问：“郎君一个没品的小武官，府上这两个小美女又是哪里来的？”

“这.....这是先生送的。”

“肯定是郎君去她府上的时候看她们长得年轻貌美，然后求着她送给你的吧！”

蓁儿小嘴哒哒哒如连珠炮，冲着张修不断开火。

“不不不不....”

“要么就是长宁公主担心郎君憋不住去外面拈花惹草惹出事来，才忍痛割爱！”

诶？

张修一愣，原来如此！

他一直疑惑为啥之前那六个杂役被撤走之后，先生给他安排了莺儿和燕儿过来。

若是把前面的事结合起来。

自己在白矾楼鸢娘那里住了一夜，回来以后先生先是发了好大一通火，然后耍心眼把他的料钱给骗走，之后就......

搞不好她还真是蓁儿这个意思。

蓁儿看他眼睛发直半晌不说话，只当他被自己戳穿了以后脸上挂不住，于是语气变得和缓。

“郎君，其实男人好色也没什么的。”

她脸上莫名的洋溢着圣母般的宽容和慈爱。

被她这么盯着，张修如坐针毡，有种被逼良为娼的无奈。

“要不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他求饶道。

“哼！郎君你又想敷衍蓁儿！”

“连蓁儿都能接受这么好色下流的郎君，郎君为什么不能接受自己呢？”

“不是！蓁儿，我......”

屎盆子扣得张修接都接不过来。

蓁儿微微停顿了一下，低着头小声道：“郎君不必辩解，蓁儿明白。其实蓁儿的爹爹，以前也是很好色的。”

画风突变。

张修错愕了一会，方才仔细揣摩。

符从效那等俊朗的样貌，就算没有家世的加成，估计女人也不会少。

也不知道蓁儿有多少个小妈。

“你爹.......还跟你讲这个？”

“嗯，”

蓁儿点了点头：“他跟蓁儿讲蓁儿母亲的故事时，偶尔会说到。”

“蓁儿你......”

蓁儿抬起眼眸，有些伤感道：“蓁儿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

“.........”

张修叹了口气，把她紧紧搂入怀中。

“蓁儿那时还记不得许多，但是蓁儿一直记得，娘过世那天，爹爹一夜白头。”

“郎君你知道吗？蓁儿的母亲，以前是博陵崔氏第二房的小娘子。”

张修愕然。

博陵崔氏第二房.....

中唐之后的天下士族之冠。

那时候的陈州符氏，应该还是个为世人轻视，连世家都算不上的武勋小姓。

甚至到符从效出仕的时候，也只能从帐前亲从指使做起。

他当时哪来的地位娶博陵崔氏第二房的小娘子？

“爹爹十五六岁年纪的时候呢，最喜欢打架、喝酒、逛妓馆，还经常翻墙调戏人家里的小娘子。”

“直到他在洛阳遇见了蓁儿的娘以后，整个人就变了。”

“他自此再也不跟别的女人来往，只知道拼了命的打仗立功。”

“三年之间就做到了禁军都虞候，娶了蓁儿的娘。”

张修笑道：“若是蓁儿的娘亲能有蓁儿一半的温柔美貌，世上的男人恐怕都愿意为了她拼命吧。”

他猜测，除了符从效本人能力出众，他能娶蓁儿的娘亲，多半还是因为时代的变迁。

后唐时期，算是世家大族最后的余晖。

有远见的家族应该已经意识到，清望显名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是武人的时代。

否则，若是按唐时氏族排名，位列第一等头名的博陵崔氏第二房连皇子都看不上，怎么都不会和符家联姻。

蓁儿知道他是在变相夸自己，眼中带着淡淡的羞意拧了张修一把，埋怨道：“哎呀，谁要跟你说这个！”

“爹爹他呢，虽然历仕四朝，官越做越大，但是一直只有娘一个女人。娘亲去世以后，他这十几年也没有续弦。”

“因为娘亲喜欢珠宝，爹就把整个内城所有的珠宝铺子全都买了下来。”

说着，蓁儿的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呃.....

真是大手笔。

不过更令张修惊讶的还是，符从效这辈子竟然只有一个女人？

他愈发感到一个人的复杂。

从这一点看，符从效谨小慎微的在乱世中左右横跳，目的或许真的只是保护自己和家人。

毕竟那个时代，朝为天子，暮为横尸的例子太多了。

忠诚可谓一文不值。

“所以啊，郎君，”

蓁儿认真的盯着张修：“男人好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你以后能有爹爹对娘亲一半那么好，蓁儿就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