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虚惊一场
- 异宋:从小吏开始纵横天下
- 四时山色
- 2538字
- 2024-12-13 01:16:01
张修跟着两位亲从一路走到外城城西的顺天门附近。
他到汴京半年了,还从没到城西来过,沿着顺天门内大街一路走来,才发现城西到处是各种寺庙道观。
而武德司,就坐落在玉宵观附近。
这是一个门面不大,甚至颇为简陋的衙门。
门前既没有麒麟、狻猊、神龟之类的镇宅石雕,也没有守卫站岗。
张修站在黑漆大门口,能感觉到一股阴风从门洞中吹出。
“这地方这么玄乎?”
他四周打量了一下,路上的行人走过这附近,都刻意离大门远远的,显然对武德司的凶名颇为忌惮。
“张殿直,请吧!”
两个公人看张修在门口驻足不前,便开口催促道。
张修无法可想,便硬着头皮踏进大门。
门内并没有影壁,中庭竖立着一个五丈高的望楼,上有两个军士俯瞰整个城西。
来来往往的公人异常沉默,他们用冰冷的目光审视着张修。
好像在排练默剧一样,张修耳边甚至从这死寂的氛围中产生了皮鞭挥舞和惨叫的幻听。
“难道自己收了辽国使者礼物的事被发现了?”
他心里暗想。
但这种事还不至于严重到这个地步吧。
张修一边琢磨,一边被两人一前一后押着,沿步廊走到一处没有窗户的班房前。
“杨大人,人带到了。”
“进来吧。”
屋内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这应该就是审讯室了吧。
瞬间,几十种影视作品中的猎奇酷刑场景浮现在张修脑海中。
不知道自己今天有幸体验哪一种?
他咽了口唾沫,心怀忐忑的走进屋内。
然而.....
室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各种刑具。
甚至连记录口供的桌案和夹壁都没有。
起码从家具上看,这更像一间简陋的茶室。
因为除了一张矮脚茶桌和两个坐席以外,屋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桌上放着一个小炭炉,上面烧着一壶茶。
水汽蒸腾萦绕,颇为雅致。
但是因为没有通风的缘故,室内的温度很高,空气闻着也有些令人窒息。
张修纳闷的看着桌后盘膝坐着的一位笑眯眯的慈祥老者。
他头戴长翅展脚幞头,着红色公服,看起来像是个中品的文官。
而武德司,张修记得应该是属于军队编制的。
“张小友,幸会幸会!”
“杨大人”亲切的向他问候。
呃.....
张修愣了半天也没理解这是个什么情况,扭头正想向带他来此的二人询问时,才发现这两人早就消失了。
他又稍微打量了一番这位神秘的“杨大人”,小心翼翼的开口:“恕卑职眼拙,敢问上官是?”
“老夫是枢密院承旨杨审琦。小友不必如此紧张,过来坐吧!”
这个叫“杨审琦”的老者也不摆什么架子,伸出手在身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张修吃了一惊,急忙作揖下拜:“卑职见过杨承旨!”
枢密院承旨掌枢密院承旨司,为枢密院属官之首。虽然官品只有从五品,但因为负责传宣机要密命,检阅考试禁军军校技艺,所以非皇帝心腹之人难担此任。在当前枢密副使长期缺位的情况下,实际相当于枢密院的二把手。
“赵匡胤怎么会派这种人来审问自己?”
张修心中愈发惊疑不定。
杨审琦摆了摆手,随意笑道:“小友你一直这么站着,老夫跟你说话太累了,赶紧过来坐!”
“是!”
张修这才恭恭敬敬的坐到他对面。
他刚一坐下,杨审琦便端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张修连忙双手接过,而杨审琦顺势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的手和样貌,问道:“小友今年几岁了?”
“卑职下个月便十七岁了。”
杨审琦微微点头赞许:“果然英雄出少年,真是个名将的好苗子!”
“杨承旨过奖!卑职愧不敢当!”
张修知道他要进入正题了,便把背挺直,低头做认真聆听状。
杨审琦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慢慢说道:“前日朝会结束的时候呢,官家向金枪班的教头问起小友的武艺。他在官家面前可是对你的枪法大加赞赏,说小友你跟着他才学了一个月,就已经能在他手下走几十个回合不落败,官家听了可是非常高兴啊!”
?
张修不明白他说这个的用意何在,只好顺着他的话谦虚道:“那是教头让着卑职罢了。若论起战场应变,卑职还与他差距甚远。”
“嗯,”
杨审琦抚了抚胡须,继续道:“打仗水平先不说,就说这待人谦逊平和,小友你就做的很好。”
“其实今天叫小友来呢,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官家后来突然想起,你学兵法也有一个月了,于是让老夫来考察小友一番。”
张修闻言差点没绷住。
这种事需要把自己押到武德司来吗?
不过既然是赵匡胤的旨意,再荒谬他也没法去质疑。
而且往好了想,这起码意味着自己并没有被卷入什么掉脑袋的案子。
在兵法方面,他对师傅还有自己都很有信心。
就算万一答不上来,杨审琦也不至于找人给自己上大刑吧。
于是张修暗自松了口气:“既如此,那便有劳杨承旨出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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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张修万万没想到,这一考就是大半天。
两人一问一答,从基础的旗号、军规到行军扎营,再到编队整合,最后一直问到排兵布阵。
茶水喝了有七八壶,炭都添了两次。
眼看着天色全黑了,杨审琦还口若悬河,丝毫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张修被问得头皮发麻。
有一说一,他确实佩服杨审琦,不愧是枢密院二把手,一个文官竟然对行军打仗的事如此精通。
但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品级都没有的小使臣,就算带兵打仗,最多也就两三百人,连行军扎营都还轮不到自己布置。
排兵布阵完全是天方夜谭,那是行营副都部署才有资格去指挥的。
自己若有朝一日真能做到一方行营的大帅,那起码也是十几年以后了。
所以他对阵法只是稍有涉猎,柴朔楹也没有仔细教他。
可杨审琦却逮着阵法这一项足足考了他三个时辰!
他被问得哑口无言,五个问题里倒有四个都答不上来。
于是杨审琦就抓着这个机会,不厌其烦的给他上理论课。
偏偏他又不讲实在的东西,反而在阴阳玄学上翻来覆去的忽悠张修。
比如什么“天地前冲为虎翼,天地后冲为飞龙。”
“奇为刚,正为柔,刚柔相得而万物成焉。”
“天衡十六居两端,地轴十二居中间。”
听着听着,张修焦躁起来。
这些东西柴朔楹也跟他提到过,不过都是作为反面教材。
也就是从没上过战场的酸腐文人,才有闲工夫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用阴阳术数意淫推演出各种没鸟用的“仙阵。”
实际上,军士能分得清东南西北就不错了,你要他们去记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天衡地轴,诸天星象,还要分正奇,引威气。
按这种思想指挥布阵,敌军还没打过来,自相践踏就能踩死一半。
张修对此也是深以为然。
他耐着性子又听杨审琦胡扯了一会,眼看着快到亥时了,他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这老头。
“杨承旨,今天这时候不早了,卑职差不多也该回去了。来日方长,咱们下次有机会再聊如何?”
杨审琦一大把年纪,此时肉眼可见的疲惫。
他头往下一点一点,说话颠三倒四,眼看着就要昏睡过去。
然而当这老头听到张修想走时,精神一下又振作起来。
“不行!老夫与小友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不如今晚你我二人就在这武德司抵足而眠,彻夜详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