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退伍

位于城区的客运站。

轰隆隆的大巴车进进出出,门前站着几个招揽客人的出租司机。

一个身材笔挺的年轻人从车站走出来,他手里提着军绿色帆布包,肩膀上还背着大挎包,在急速降温的秋冬季节,只穿了一件灰色薄外套,像是丝毫不觉寒冷。

年轻人稍微停留片刻,就出租司机凑过来问:“去哪啊?坐车不?”

年轻人环顾四周,像是在熟悉道路,问:“去银川家属楼,多少钱?”

“十五!没跟你多要,这鬼天气,能拉一单是一单!”司机缩着肩膀道。

“行!”

天空依旧阴郁,像是要下雪,却又迟迟不见雪花。

司机师傅开着车,抬头扫了眼后视镜,年轻人腰背挺直,板正的坐在后排,目光看向窗外。

“您是军人吧?这次回来探亲?”司机打开话题问。

年轻人收回目光,笑道:“现在不是了!刚退伍回来!”

“当兵可不容易,我家二小子去年入的伍,被分到了华南军区,也不知道过年能不能回来!”

“华南吗?挺好的!”

“对了,现在退伍,国家安排什么工作?”

“这个不好说,一般都是工勤岗位!”

“唉,如今工作不好找,到处都是下岗职工,我就希望我家二小子,退伍后能转个事业编,安安稳稳的就行!”

年轻人笑着没说话。

出租车很快来到家属楼,年轻人提着帆布包走下车,抬头望着略显破旧的楼房。

三排四栋302号。

他循着记忆,快步向前走。

——

伴着下课铃声,晚自习终于结束。

走读生要回家休息,住宿生则返回宿舍。

周扬戴上手套跟耳帕,刚推出自行车,就被苏瑶拽住:“捎我一段,到学校门口!”

“行啊!起步价十块,童叟无欺!”

“先欠着,快走快走!”

苏瑶扶着他的后背,毫不客气地坐在后座。

周扬翻了个白眼,骑车慢悠悠驶去。

放学时分,学校门口挤着许多摊贩,都是卖小吃夜宵的。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司机师傅站在车旁张望,见到周扬车后座的苏瑶,赶忙喊了声:“小姐!”

苏瑶点点头,轻巧跳下车,对周扬道:“路上小心点!”

周扬摆了摆手,一蹬自行车,身影潇洒离去。

回到小区已经九点多,周扬锁好车上楼,还没等走到门口,就听到爸妈的笑声,家里好像来了客人。

周扬有些奇怪,开门走进客厅一看,顿时惊喜喊道:“小舅?”

说完他就扑了过去,一把抱住那瘦瘦高高的年轻人,满心欢喜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名为冯景阳的退伍军人,抱着少年哈哈笑道:“今天中午到的,你个猴小子,都长这么高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因为父母的原因,周扬自小跟爷爷家并不亲近,反倒跟姥爷家关系紧密。

小时候每次寒暑假,爸妈没时间照顾他,就会把他送去姥姥家。

姥姥家两子两女,大舅早早成家立业,小姨也嫁到了临县,所以都是小舅带他玩。

上山爬树,下河摸鱼。

在那个山脚下的小村落里,一大一小撒欢的四处游荡,每次回家都跟泥猴一样,然后嘻嘻哈哈,挨姥姥姥爷的骂。

那是周扬童年最美好的记忆。

后来小舅高中毕业,瞒着家人从军入伍,渐渐就很少回家了。

“你还说他是皮猴子,不就是你带的?人家说外甥似舅,我看一点都没错!”冯淑芳白了弟弟一眼。

冯景阳嘿笑道:“皮点好!男孩子太老实,容易受欺负!”

“小舅,你这次回家住几天?能不能待到过年再走?”周扬问道。

老爸周明海抽着烟,笑道:“这次他退伍回来,转业到市政府工作,以后就不走了!”

还没等周扬高兴,冯景阳就道:“姐,姐夫,忘了跟你们说,我在军区有位战友,家里在深市做生意,我准备过去找他,市政府的工作,我打算辞掉!”

“什么?”

冯淑芳神色一惊,站起身道:“好好地工作,怎么说辞就辞?这可是政府编制,你咋想的?”

“部队转业进编制,其实就是巡逻站岗,虽然安稳,但我待不住!现在很多人下海经商,我那位战友,家里就是做外贸生意的,我想去闯一下!”

年轻人眼神明亮,充满自信与坚定。

如今下海经商,已经成为时代风潮,穷苦了半个世纪的国人,赚钱、赚大钱,改变命运,成为这代人的执念。

冯淑芳欲言又止。

这个小弟看着温和,其实心里很有主意,一旦下决心做某件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周明海抽了口烟,问他:“跟爸妈说了吗?”

冯景阳点头道:“说了!爸妈都没意见,有大哥在家照顾,我也放心!”

冯淑芬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没意见?估计还是犟不过你!”

冯景阳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周明海笑道:“年轻人出去闯荡,没什么不好,深市又是经济特区之一,机会肯定比家里多,景阳过去跑几年,未必不能闯出名头!”

冯淑芬叹气道:“我也管不了你,辞职就辞职吧,准备什么时候过去?”

冯景阳回道:“这两天办完手续,就坐火车去深市!”

一家人又说了会话,眼看快十一点了,冯淑芳赶紧催着洗漱睡觉。

家里就两间卧室,小舅自然跟周扬一起睡,他打开那个大挎包,说给周扬带了礼物。

原来是一套胡杨木雕,姿态各不相同、守卫边疆的解放军战士,

小舅说是他闲着没事,自己学着用刻刀雕的。

周扬拿在手里,一个个翻看,显然爱不释手。

小舅入伍后一年,就被调去了北疆。

在那个风沙与暴雪交替的戈壁沙漠,也只有坚韧的胡杨才能生存,他在那里一呆就是五年,身上留下的斑纹与冻疮,则是军人无声的荣耀。

周扬收好木雕,询问部队的事,小舅便说了些大漠风沙与北国风光。那些惊心动魄的战斗,他则轻描淡写的略过。

两人又聊起南下深市,周扬先前没有说话,此时才问道:“小舅,你说的外贸生意,主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