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墨池的脑子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吵架,而他已经快步走进了屋中,再次一怔,桌边有个陌生人。
圆脸阔鼻,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跟记忆中严肃的村长不大一样,不过他的热情多半是冲着妇人侧后方的阿黎去的:“阿黎,怎么还跟着阿墨到外面乱跑,差点儿误了吉时,现在赶紧拿上东西,跟我回家去。”
“这就是我家啊,我回哪里去?”阿黎的语气尚且迷迷糊糊,似乎没有搞明白自身的处境。
村长脸上的笑容一收,眼中也露出了几分不耐烦的情绪:“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这怎么会是你的家?难道你想给阿墨和你阿娘惹麻烦吗?”
“我,我不想,我跟你走就是了。”阿黎听着村长的话,原本还有些抗拒的语气也变得顺从起来,显然,村长的威胁对她来说十分奏效,徐墨池眼睁睁看着阿黎拿了个蓝色布包,那里面似乎就是她所有的东西,便低着头跟村长走了。
而妇人则是看着阿黎头也不回的背影,目露不忍之色,但最终还是按捺住了自己,并且扭过头来劝说徐墨池:“阿黎跟了村长,也算是去过好日子了,不然跟着我们,在家里吃不到几天饱饭。”
“娘,阿黎真的是去过好日子了吗?”徐墨池回想起妇人不忍的神色,对她的话语充满了怀疑。
妇人神色闪烁:“当然是顿顿白米面的好日子,跟我们在一起,阿黎每天连红薯都只舍得吃半个。”
“那我打回来的那些吃的,都给谁吃了?”徐墨池浑浑噩噩,却仍旧记得自己在村里也是难得的猎户,他每次回来都能打到一些猎物,按理来说,家里不应该如此家徒四壁。
妇人再次支支吾吾起来:“我们得给村长交税,不然村长就要针对我们家的,说是你打猎在伤害长龙山的生灵,多亏了村长,上天才没有惩戒我们家。”
“……”一股愤怒的情绪再次袭上心头,但是很快徐墨池就感觉意志变得浑浑噩噩起来,话语脱口则变成了赞成妇人的言辞:“恩,娘说得对,多亏了有村长的庇佑,我们家才能在长龙村里平平安安的。”
“是啊,他看上了阿黎,真是我们的福气,希望阿黎下辈子还能投个好胎。”妇人似乎是听到徐墨池的赞成之后,忘记了警惕,下意识将自己心中所想的话语给说出来。
然而这一次,徐墨池听得清清楚楚,他好不容易变得浑浑噩噩的意识在冲击之下蓦然清醒过来:“娘,你说什么,阿黎不是跟村长过好日子去了吗,怎么就下辈子了?”
妇人看着徐墨池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双目圆睁,面露怒色:“没有村长的庇护,哪有现在这样好的日子,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快跟我一起颂念《太上忘情心经》为阿黎祈福转生才是正理,你要是不念经,就去屋里躺着吧。”
说完话,妇人不复刚才慈母的神色,而是不管不顾的念诵背经起来。
徐墨池看着妇人不再管自己,自顾自的在屋子里低声颂念起了刚才的心经,随着一连串冗长的词句从妇人的口中诵出,屋子里的光线变得明暗不定,那些原本应该飘出房屋的烟尘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徐墨池觉得太闷了,烟雾熏得他昏昏欲睡,他不由得走出门来到村中走动透气。
就在他透气的时候,忽然发现这些整个村子安静的吓人,他下意识的探看隔壁邻居家的窗口,正好能看到隔壁的王大叔一家都围坐在桌前,而王大叔的儿子则是被放在屋子最内侧的大锅里炖煮。
因为手脚太长,锅盖盖不住,索性露出一截在外面,而在徐墨池的目光下,王大叔跟王大妈则是闭着眼睛颂念一模一样的心经,他们神情专注而虔诚,就像是在祷告上苍。
只有徐墨池看着这一幕,眼神变得越来越冷,他回想起刚才妇人禁止自己再问下去的神情,还有催促自己去屋里睡觉的语句,似乎都是意有所指。
如果他刚才真的顺着妇人的话语去屋里熟睡,或者被烟尘感染得犯困,那么现在的他大概身在何处?
徐墨池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再次张望起四周,静悄悄的,根本就不像是刚刚进村时那般繁忙热闹的景象,所有人都好像是被丝线控制住的木偶一般。
不用去查看,徐墨池也知道,现在挨家挨户肯定是在颂念心经,称赞村长的恩德,至于他们是否会在家中食子,那就不是徐墨池能知晓的了。
因为他没那心情挨家挨户的去查看,记忆中还有村长的房屋定位,那个全村最大最豪华,外面甚至还有木漆的房屋便是村长家。
徐墨池匆匆而去,村长家跟村中相反,走得还有二十步的时候,就能听到其中人声鼎沸的情景。
凭着自己在山中多年锻炼出来的身法,徐墨池尽量放轻脚步屏住呼吸,悄悄拿了根稻草衔在口中,然后从后门摸进了村长的房子。
或许是没有想过有村人胆大包天来打探自己,村长的家中没有过多的防范,而等徐墨池来到村中家中的正厅时,顿时被眼前的热闹景象惊了一下。
满大厅的人,奇形怪样,各色人等,没有一个正常人的模样。
一个无头的身体,用肚脐眼当嘴,大口大口吃着山间采摘的通红野果,将肚脐眼的周围染得鲜红一片;另外一个狰狞怪貌的男子,则是大笑着将一个脑袋举起来,头离开身体竟然也能活,口中还在大叫:“快倒些出来,这些酒水晃得我脑袋都发晕了。”
男子笑嘻嘻的道:“老三都没来,你又急什么,这美女浆又岂是那么易得的,咱们先偷尝两口就是。”
说完话,他又把那脑袋的头盖骨打开,宛若酒器一般,里面竟然没有任何人脑的组织,从中倒出许多美酒,瞬时间异香飘散,徐墨池光是闻到少许,就感觉身子轻了二两;厅中看外表最正常的一名老者满脸皱纹,偏偏身披红袍,宛若狐狸一般眯着眼睛,不停的呵斥厅中的其他仆从服侍其他人,俨然一副管家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