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一次课业考核,准备好了吗?

防风防雪的兜帽遮住了许殷丰的大半张脸,而宽大的外袍也掩盖了他衣襟上的焰火纹样。

他在进入这家出售新鲜草药的店铺之前,再三确认了没有人会轻易将他认出来。

丹道弟子的身份,和许家的姓氏,本都是他骄傲的本钱,

但现在,

虚弱无力的他,

狼狈不堪的他,

选择了悄无声息,

骄傲的本钱全都被他小心翼翼藏匿起来,

生怕在旁人面前暴露。

药铺的店主背对着他,频繁将药柜的小屉拉出又塞入,细心地称药、抓药。

而许殷丰,坐在了墙角里的长凳上,身体止不住地哆嗦。

或许在来往路人的眼中,这个披着宽袍兜帽遮脸的修士只是因为受了冷而不停颤抖。

可许殷丰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体为何像个久病之人似的,瘫软而松垮。

他知道,自己的丹田已经干涸。

只是经过八个时辰的施法,他就到达了极限。

若再强行施展火云掌,后果不堪设想。

这种事情,本不应该发生的。

“我自幼修习鹤延年,

开脉比别人早,

练功比别人早,

练气二层满盈……

这期同窗里面……根本,根本不应该有任何人的法力比我更深!

到底出什么岔子了!

怎么可能会……连施展火云掌这种小术都如此困难?

我怎么可能比不上他们……

阿七,对……一定是那臭小子,

他给我买的烟叶不纯!

不,不……

可能是酒,挽云宗集子上卖的酒不如我家私酿!

一定是!

那劣酒伤到了我的丹田!

嗯……不对,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有人要害我!

用定温靶练习之前,那姓宋的给我们留的辟谷丹有蹊跷!

一定是辟谷丹的问题……

对,

对对对……”

许殷丰的牙齿,不断地轻微碰撞。

失去了法力护体,他的五感与凡人无异,

时不时有大风灌进店里面,冷得他蜷缩身子,手中握紧了他喜爱的烟杆,无助地等待店家将草药调配成烟丝……

……

屋里暖烘烘的,让人呵欠连连,甚至,偷粮的灰鼠也懒于躲藏,趴在姜正初的脚边小憩。

用定温靶模拟真实考核的那场练习持续了整整十个时辰,在回到雨燕寮之后,他倒头就睡,已经美美地补足了精神头。

而至于其他的丁班新生……并非每一人都能像他这般悠然自得。

经过这场练习,他们所有人,都对自己能不能够通过课业小考摸到了大差不离的评估。

那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七十人当中有那么二十来位,隐约感觉到自己距离过关还差那么一小步,已经匆匆忙忙开始了补救,各出奇招。

有人服下了多种丹药,试图让法力固守,但是修士的丹田大小有限,能够储存多少法力,全由修为境界决定。

这种法子,治标不治本。等真正到了考场上施法,法力欠缺的考生,还是法力欠缺。

另有人试着以金针刺激多处窍穴,想在接下来的这一天之内,强行用灵气把自己的丹田塞满,然而,灵气入体再快,该漏出去的,照样会漏出去。

诸多临时抱佛脚的偏方,对考核无济于事。

但是为了第二天的正式考核,他们仍旧不愿意放弃这最后的挣扎……

睡醒的姜正初第一时间烧水洗了个澡,彻底将昨日施法的疲惫洗去,而因为长时间调动法力,他的经脉异常活跃,

陈气排出又引来了新鲜灵气,所以,换上衣服照镜子时,他忽觉自己容光焕发,

对比流浪时那脏兮兮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位少年。

昨日离开石窖的时候,

火工童子给丁班全员发了些灵茶、灵酒,让大家在考前略微滋补,让身体以最佳的姿态应对考核。

姜正初刚刚沏好茶,便听见轻巧的敲门声。

“姜师兄……姜师兄?”

“来了,谁呀?”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之后,帘子后面,是几张两颊冻成了红果般的笑脸。

“嘿……”几名火工童子傻笑着问,“姜师兄,我们听见水声才知道您已经醒了,这才敢来叨扰,师兄,您要吃鱼吗?”

“吃……鱼?”

“啊,对呀,我们哥几个昨天去搬柴的时候,路上凿冰窟窿,逮了几条大青鱼,准备烤着吃呢,这不是看您已经醒了,想着叫上您一块儿吃点。”

练气修行,尤其像姜正初这样才一层修为的初学者,还做不到食气充饥,虽然偶尔练习辟谷,但五谷肉鱼也不能长期断。

入山的这些日子以来,他和其余的丁班新生一样,餐食都由凤莱堂的伙房提供。

而这火工童子们居住的杂役寮房,则正好在伙房旁边,离得近。

姜正初在江湖流浪了三年,

他早就领略,人的一颦一笑里可以藏下许多。

简单的眼神相交,姜正初便看出来,这几位师弟的满脸笑意底下,躲着些不便明说的话,

不过,他们年轻,而又淳朴,几双眼睛清澈地像傻……像孩子,

没有让他察觉到半点恶意。

他便不去推辞,“哦?大冷天吃烤活鱼,岂不美哉?正巧我也饿了,多谢几位师弟邀请,那……咱上哪吃?”

“当然是去我们的寮房,姜师兄,走!”

“走,带路。”姜正初披上了氅子,夹在几名笑呵呵的火工师弟中间,顶着风雪往杂役寮房走去。

这到了寮房之后,他们齐刷刷搓着手围炉落座,

几句寒暄之后,清洗干净的大青鱼被架在了火上。

但接下来的这顿饱餐……令火工童子们惊喜交集。

惊的是,他们怎也没料到,贵为丹道学生的姜师兄,居然亲手给大家烤制青鱼,一点儿身为兄长的架子都没有。

喜的是,闲聊了两句才发现,他们每一人的家乡,姜师兄都去过,甚至懂得少许当地的方言。

这下子,火工童子们对他更是倍感亲切,纷纷拿出自己私藏的好酒来招待。

“姜师兄,我们都知道您学炼丹术学得快,通过考核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没成想您不光会炼丹术!

您这做菜的手艺,又是打哪学的呀?

这鱼烹得太好吃了!”

姜正初将煎好的大青鱼翻面,投入已经熬好的酱汤之内,笑着跟师弟们解释:“以前我接过些进山采药的活,一趟就是十来天,

山里头可没馆子,想填饱肚子就得自己逮兔摸鱼,经常烤鱼熬鱼,自然就学了不少技法。

再说了,厨艺也是讲究火候的手艺,和炼丹术差不多嘛。”

“师兄,我也会烧饭,我会炖肉,炖得可香了,那我是不是也能修炼丹术?”

一名嘴上沾着蒜末的火工师弟满眼期盼,说话间,他便模仿起丹道学生的模样,别扭地比划出来一个手势。

这手势,旁人认不得,姜正初还认不得么——小烽烟手印。

所有的火工童子还沉浸于美餐里,却见姜师兄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闪到了那位试图结印的同伴面前。

“住手。”

姜正初双手握紧了这师弟的腕子,一敛方才谈笑时的态度,他的脸上凛若冰霜,厉言道:“修行之人的手印,不可轻易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