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阴沟里面翻了船

人群在院子里缓缓围了起来,

踮着脚,伸着脖子,姜正初的视线才勉强穿过人群,瞧清楚山崖边上的场面。

飞舟降落之后,人们更加喧闹。

一名仗剑的修士在众人的搀扶之下,被送往凤莱堂东院的医馆。

他肩头的血迹鲜艳殷红,滴落在雪地里,绘出朵朵梅花。

除了这名伤者之外,宋常虞又与火工童子们合力从飞舟里抬出一位。

他平时憨厚的胖脸上居然也显现出了岩石般的冷峻。

他急促地说着什么,但因为距离太远,姜正初听不清。

火工童子们此时都在飞舟旁边帮忙卸船,虽说这艘飞舟也就容纳三五十人的尺寸,船上装着的物资不多,但舟身出现了几处破损,像是被巨物撞击所致,上船下船,都需小心。

而站在一旁,指挥着火工童子的,正是执事师父张仪

在将现场事务安排妥当之后,张仪便跟上了护送伤者的队伍,前往医馆。

保持着距离旁观的学生当中不断冒出好奇的猜测。

观此情景不难判断,从林泉坊市回来的队伍一定在途中遭遇了袭击,但具体的情况,恐怕只能找当事人询问了。

而这当事人……姜正初认得。

在两名伤者被送往医馆之后,飞舟上的其他人员也战战兢兢下了船,候在宋常虞的身旁聆听吩咐。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宋师兄几句言语之后,带着他们往书屋走去。

那脸色惨白的几名丁班学生,正是昨夜里与姜正初在画眉寮喝了个半醉的同窗。

夜幕,渐渐彻底地遮住了山崖。

但今夜的松崮顶四处点起了灯火。

如此紧张的事态,让火工童子们不敢怠慢,纷纷侯在院子里等候差遣。

待到钟声彻底停息,围观的学生们也识趣地散去,返回自己的寮房。

既然帮不上忙,呆在院子里只会碍手碍脚。

姜正初也不再凑这个热闹,林泉坊市具体发生了何事,稍后问那几个同伴即可。

在他回到雨燕寮之后,并没有干等着。

稍稍练了不大一会儿的内功,便听见了细簌的脚步。

是那几位回来了。

“哎呦,你们可回来了!”

在打听八卦这件事情上,有人比姜正初还要急。

所有的寮房都在这一刻集体打开房门,吐出了几十个掌着灯的丁班学生。

晾场上瞬间热闹起来,如同炸了锅一般。

“怎么回事啊?你们今天是不是在坊市遇袭了?”

“哎……差点就两世为人呐!

巡山队巡了这么些日子,连个屁都没查出来。

潜伏期来的魔修偏偏叫我们给遇上了!他奶奶的!”

“魔修!”这几十人齐刷刷惊呼。“不是有人护卫吗?怎么还是出事了?”

“护卫……若没有护卫,恐怕,我的脑袋已经搬家咯……”

“我们几个,今日要采买的资粮较多,所以几乎把整个林泉坊市都逛了一圈,

虽说……街上每隔半个时辰就有巡山队巡逻,

而且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

很难遇着什么险事。

但今日……我们逛得太远,这走着走着,就有些忘乎所以……

为了省点时间,我俩去东郊的药材铺,他俩去北郊的机巧行。

跟护卫商量了一下,分成两队。

这一分开……

眼睛可不就少了几双么。

就那么一寸的疏忽而已,在东郊出事了……

一根定魂香刚灭,另一根还没点上……”

“中幻术了?”

“可不是嘛……要不是受了伤的那剑修本事大,迷迷糊糊也能追击施法之人,我们可就全军覆没了……”

你们几个人呀?”

“四个……”

“那魔修呢?”

“一个……”

“嘶……”五十名学生同时倒吸一口凉气,“那后来呢?”

“后来多亏了护卫放出穿云箭,宋师兄从北郊驾舟来救……巡山队也发觉了异状,大伙儿合力,才勉强将那魔修赶跑。”

“赶跑……没抓着……这……这也太难对付了。”

“这帮孙子擅幻术,擅遁术……来无影去无踪,那负了伤的剑修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没瞧清楚。”

“哎……”几个当事人唉声叹气,被吓飞的魂似乎还没回到身子里。

姜正初总算也挤到了他们面前,“从飞舟上抬下来的那伤员……我们远远的没看清长相,从衣着看,也不像是咱们挽云宗的子弟,那位是……”

“哎呀,别提了。

那是个三修,他今天也算是倒了霉了,事发之时,他恰好就在东郊,跟我们在一个药材铺子里……

那位兄台似乎神识了得,幻术刚至的瞬间,

他还强撑着顽抗了一盏茶的功夫,甚至在魔修靠近之前护住了我们。

只可惜,最终还是遭了毒手。

我们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那样了。”

“那样是……哪样?”

“没外伤没内伤,但是……估计人已经废了。

识海恐怕被搅了个稀巴烂。

宋师兄知道了他本无辜,而且还试着保护我们几个,觉得此人有恩于凤莱堂,就给带了回来,说是……说是要试试看能不能救。

不过,我看悬呐……”

有人打岔,说起了风凉话:“散修能被凤莱堂接回来厚葬,他也算是福缘不浅了。”

“哎……散了散了,可吓坏我了,我得回寮房好好歇息……两世为人呐……”

见这几个同窗的面色依旧惨白,众人也不再继续打听了,四散而去。

但刚刚走了几步,姜正初又被而后的声音叫住,“正初,能不能劳烦你……给我诊诊脉,我老觉着我这心里头砰砰乱跳……我是不是魂已经被吓没了呀?

我还能活不……”

瞧这人可怜的模样,姜正初摇头一笑,搀扶着他走进了画眉寮。

一番望闻问切,姜正初拍着对方的肩头宽慰,“放心,没什么大碍,别说大碍了,你身子好得很。

只是受了些惊吓罢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哎……真是苦了我了。

幸亏咱这有你这么个医术了得的家伙在,

真吓出什么毛病了,你还能帮我们开开药……

我这一路上,可一直担惊受怕呢……

若我和那散修一样,脑子被施了什么手脚,识海捣个稀巴烂,

正初呀,就算有你每天守着诊治,恐怕我也没救了……”

“那散修,识海被毁的过程,你们都没看清楚,对吧?”姜正初捏着下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