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三人缺一不可

“那你的计划是……?”

卫阿七疑惑地抬眼打量面前二人,

萤石照耀之下的他们,一个薄沙遮面不露真容,一个笑容平淡却藏匿诡思。

姜正初的五官和眉宇,都不曾透出分毫阴险的气息。

他总是摆出一副窘态,总是恭谦温和。

待人永远有礼,一些小忙,也往往热心相助。

卫阿七服过姜正初开出的药剂,

画眉寮的同伴也受过姜正初的诊治。

火工童子得过他的帮助,

甚至连受了伤的野猫,都享受过他的医护。

可这一刻,面对这熟悉的笑容,卫阿七越发感受到一股从脚底直袭头皮的寒意。

恍惚之间,他从姜正初的身上,仿佛瞧见了许家老爷才拥有的那份捉摸不透……

既然阿七已经被带进了正题,姜正初便挥手示意肖悦茹上前来。

她的两手轻轻一晃,几件陌生之物从储物袋飞出,陈列于三人面前——几副油纸包裹的药散、几盒定魂香、符箓,与阵牒。

那符上写画的纹样,卫阿七能够认出来。

敛息符,行偷窃之事的蟊贼往往常用此符。

不妙的预感,涌上卫阿七的心头。

而此时,姜正初搭着他的肩膀,不急不徐,吐露了自己的一系列安排……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按照我说的做,

既能够解开你颈上的锁链,

也可让我摆脱来自于世家大姓的敌视,

而你,我,她,皆可从中谋到灵石,谋到……能支撑我们修行很久,很久的灵石……”

他声调轻缓,语气不亢,可方才的言语之中,卫阿七听见的每一字,都如同针锥一般,

刺痛,逼得他双手掩耳,目瞪口呆,

“正……初,你知道这么做,如果失败了,会惹来什么横祸吗!

许家……你能得罪得起?

不行,绝对不行!我只当今日没有来过,只当未曾听过你说的一字一句。

这事……我绝对不能参与。”

山洞霎时间寂静得如同那已经冰封的小水潭,

过了不知多久,姜正初的眉眼再次呈现那副让卫阿七相当熟悉的窘态,

“好吧,既然阿七不想参与。

此事只好作罢,

毕竟想要把计划完整实施,我们三人,缺一不可。

阿七,我能理解你,你若不愿,我不强求。

只可惜,清心散、解毒剂,都没指望了。

那,咱们散了吧,今日商谈的一切,往后就莫要再提了……”

“等……等等。

清心散、解毒剂……”

卫阿七双手微颤,半晌,才支支吾吾道:

“咱们得先把后果捋清楚……

许殷丰,虽说只是许家旁支,但毕竟他姓许……

绑了他之后,该如何应对所有的手尾麻烦?”

……

十月廿四,夜。

距离月末的驭鼎功考核,只剩六日的功夫。

凤莱堂的气氛渐渐紧张起来,晾场也变得越来越热闹。

到了这个时辰,三三两两的丁班学生还在各个寮房之间穿梭来回,焦急地交流着定神训练的心得。

眼看又到了难关,没有人希望落败。

最为自信者,莫过于许殷丰。

他的亢奋持续了不知多少个日夜,双眼遍布血丝。

晾场上的同窗们为了应对考核而手忙脚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见他们的慌张模样,许殷丰仰天大笑,左手拎着烟杆,右手举着酒壶,踉踉跄跄登上飞舟。

这些日子里,马、刘二人已经完全取代了卫阿七,时刻伴在这位许家少爷的左右,如影随形。

三个公子哥儿谈笑着出门,必定又是要去许家的宝船作乐。

丁班的学生们皆对此习以为常。

世家子弟,经脉早开,自幼修行,驱使识海的经验,当然要比常人丰富。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那些近几年才开脉的学生,只得暗暗咒骂,而在继续焦头烂额地琢磨如何让自己的神识更为精巧些。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倚着雨燕寮北窗的姜正初,冲着犄角相对的黄鹂寮南窗,使了个眼色……

“这回真是上了贼船,该死……

姜正初,好你个姜正初!

才来挽云宗一个月,便结识了那身份神秘的女子,谋划如此歹毒的勾当!

我怎么没有早些想到……

他若守本分,便不会焚身燃命考入凤莱堂,而应该像其他的考生一样,修为足够深了再按部就班前来拜山门。

这家伙……远没有我想象中的简单!

外面的流民众多,他流浪了三年,三年……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别的流民连饭都吃不上,他又是怎么得到机缘……开始修行的?

来挽云宗之前,他……他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也不知是因为天寒地冻,还是因为内心焦躁,卫阿七的后槽牙被咬得磨出了血腥气。

遵照姜正初的指示,阵牒,被他布在了黄鹂寮的墙角,再以几块破布掩盖。

而后,女子嗓音,于黄鹂寮中响起,

“剩下的交给我吧。”

卫阿七根本没有察觉到她从何处来,只见随着她的步子,黄鹂寮的地砖逐渐扭曲,化为了细碎的沙土。

在这诡谲的法术面前,许殷丰的卧室门,如同虚设。

几声器物碰撞的声响之后,木门打开。

女子的脚步就像猫儿般,静得令人根本无法察觉。

她指着房梁上的几块阵牒,

“这小子戒心还挺重的,布置了监视用的阵法,不过,级别差着呢,阵法已经被我隔断。

现在咱们在他这屋里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发现。

动手吧,在他回来之前,得把一切都布置妥当了。”

“嗯……哦,好……”

卫阿七哆嗦着掏出了药粉,

“姑娘,动了手,就没有回头路了……

往后咱们,就再也无法坦坦荡荡过日子……”

“坦荡?

哈,哈哈哈哈哈,如果坦荡的代价是一辈子给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后人当牛做马,你愿意么?

如果后悔了,现在停手还来得及,正初那头,我去转告一声便可。”

连连深呼吸之后,卫阿七一咬牙一跺脚,把药粉涂抹在许殷丰常用的水杯与酒壶,

而后,再次检查了已经备好的定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