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风又起

一落红,一枯叶。落红离枝去,从此两难聚。已是六年之后,又是春色满山。

西南的山林中,一个高瘦少女,四肢修长,粗衣麻布,简陋草鞋,衣容形貌,和十七年前武州城破庙中的秦亦可,简直一模一样。

她背着一个箩筐,里面装满了山珍药材,她此番进山,显然是为了采药。

她弯下腰,看着一只金色蟾蜍,在草间跳跃,她脱了鞋,光着脚,趴在地上悄悄跟着。那蟾蜍跃来跃去,跳到一颗古树之下。

她俯身不动,那蟾蜍一跃,突然被一个少年捉在手里,那少年自树后跳出,十三岁模样,捏着蟾蜍,直直盯着它鸣叫。

这少女正是林慕菲,六年前,她自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山间小屋,弟弟大病痊愈了,但不见了父母,只有一个黑衣老者。

她悲伤和喜悦,已经被对这老者的恐惧驱散。那老者面如僵尸,全无表情,喉咙发出声音,并不伤害林慕菲姐弟,却也不多接触。白天教林慕菲知识和武功,带她采药,晚上便将她二人关在屋中,自己不知去向。

林慕菲便慢慢学着,也教会了弟弟。三年前,老者突然无影无踪,林慕菲便带着弟弟和自己采药,她记得老者告诉她山下有一处小集,她们采药便到集中卖了,日子倒也和谐。今年林慕菲已经十六岁,林有泰十三岁。

林慕菲从林有泰手中接过那只蟾蜍,轻轻放在地上。二人便离去了。

和往常一样,她们到集市卖了药材,今天收益颇丰,得到了比往常一倍有余的价钱。

那收药的人年纪不大,完成交易后,叹息一声。他平常都是林慕菲的老主顾了。

林慕菲道:“先生为何叹息。”

那买家道:“我在叹息你。”

林慕菲大奇,道:“我有什么可叹息的?”

那人道:“深山向东,或可一生。今夜据此,难逃一死。”

林慕菲愣住了,眼前突然看见六年前在那无人小镇的最后一段记忆,集市坍塌,人间地狱,自己和弟弟苦苦挣扎,夕阳朱红。

林慕菲回过神来,那人已然不见。

林慕菲明白碰见了高人,在指点自己。这六年怪事已不少,今天和弟弟就要离开山间小屋,向东而去,就在今夜。

林慕菲带着林有泰,在日暮时分,离开了小屋,向东,也就是深山而去。

天渐渐黑了,林慕菲一个少女,林有泰一个小孩,在恐怖山林之中,凄惨一幕,难以相信。但她二人自幼磨炼不断,克服了恐惧,毅然向里走去。

一阵狼嚎想起,月已当头,夜已过半。二人一阵冷颤,背靠而立。丛林中荧光闪烁一双双绿色眼睛。

林慕菲抽出腰间长剑,那几乎是一把长长的铁片,简陋至极。

又是一阵凄厉的狼嚎。半边天突然红光阵阵,林慕菲发现自己来时的路那边已经是火光满天。她明白,曾经的生活已经毁灭,如果不走,自己也会一同毁灭。

二人缓缓向后退缩,那狼也步步紧逼。突然窜出来一只绿眼饿狼,向林有泰咽喉扑去。半道上被林慕菲一剑刺中腹部,但是余力仍然撞中了林有泰,也带着林慕菲一起飞起来。

其余狼也纷纷跑起来。林慕菲就地一滚,将剑拔出,一手带着林有泰,两人向森林深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