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成少数派了

次日,艳阳高照,此时正值旱季,也是吕宋岛上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

不然半年后雨季与大风一同到来,出行都成了困难。

百姓早早起床忙着耕种,州县官员们也早起走动,互相试探此番对新政的想法。

很快,官员们渐渐聚拢,态度也筛选了出来,有两人认为祖宗之法不可变。

他们一位是启蒙州通判,一位是延夏州的县令,家族都已迁入吕宋。

其余官员觉得世道艰难,中原如今只剩广东福建两路,及川蜀部分城池。熙宁变法中的强军之道、兴修水利可以推行。

至于变法中的清丈土地,这些人再次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只要局限在岛内,可以考虑。

另一派认为如今虽人人授田,但两年下来民间交易者亦甚多,越王巡视地方定已发现,其既无言何须再推,以防滋扰。

两派争吵半天,虽然都已定论其余诸法均不可恢复,但祖法派两人还是越听越怒。

嘭的一声,启蒙州通判猛的站起身,痛心疾首道:

“诸位这是在祸国殃民、与民争利!靖康之耻犹在眼前,熙宁变法半点都不可恢复!”

他们这一下,整的其余官员有些疑惑。

如今国家沦丧到如此地步,不能变的只剩官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条底线了吧。

只要还能保证士大夫的超然地位,其余只要复国有利,不都该先捏着鼻子认下吗?

而且熙宁变法中的一些条例,朝廷实际上也在用,你咋不跟官家拍板,嚷嚷什么靖康耻去。

祖法派环视一圈,有些惊恐的发现,这里与中原的风气不太一样。

他们保守党成少数派了!

这里大多数县令通判,都是开拓吕宋有功被提拔上来的,而且轮换也多在岛内之间调动,颇有锐气。

三位知州鲍廉、胡梦麟、赵卯发,也是官家因各种原因贬来的主战派,比寻常知州要灵活的多。

祖法派两人暗中捏着袖中都已写好的文章,愤然离席。

“今日始见,尔等乃真小人也!”

启蒙州通判甩袖还不忘撂下句狠话,气的上司知州鲍廉脸都黑了不少。

但不管怎样,所有官员对越王的那句“再度推行新政”持谨慎乃至敌视的态度,并做好了争论的准备。

时至正午,越王约定的相议时间即将到来,众人纷纷前往。

最先到的是转运使张镇孙,他也不问新政之事,且带着小吏公文及笔墨,坐下就接着办公。

赵由航不禁赞道:“张转运好生勤政啊。”

张镇孙这才抬头:“转运使有检察地方之责,大王此番巡视出了许多失责官员,我自然要写承上奏。”

赵由航点点头,以往张镇孙在他印象中是会说话,能办事,以为会偏圆滑一些,如今一看并非完全如此。

张镇孙看出了赵由航的诧异,微微一笑道:“大王有所不知,臣好善嫉恶,遇君子美言,遇小人鄙夷。”

“他日若是因此得罪了同僚,还望大王偏袒一二。”

“那倒是如三国法正一般的性子。”

赵由航随口夸道,心中却摸不准这是不是张镇孙在自我表现,并未完全当真。

不过多时,其余众臣也纷纷来此,皆严肃垂目以待。

一声钟响,庭议正式开始

“诸公远道而来,此番辛苦。”赵由航首先开口道。

“只是不知诸公在这堂内,端端正正的坐着,看着我,心中在想些什么呢?”

赵由航身着轻甲,边说边将头向前微微探去,身上甲片相碰发出稀碎声响:

“不论你们怎么想的,我看你们如此作态,心中可是羡慕的紧呐!”

众皆微微皱眉,不知此语何意。

赵由航将手摁回桌上,冷言道:“你们可知,我开了多少次御前会议,都是在庙里、路上、马上。”

“我们身后时刻有元军撵着,出入御前都是急忙奔走、大呼小叫,哪像各位相公施施然,还守着礼节。”

堂中官员沉默不语,有人联想到官家如此叹息一声。

启蒙州通判西门炎几次张口,想说请越王不要岔开话题,但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诸公,那元军昨日能撵神州百万之众,明日就能渡海前来,攻伐我等。”

“不趁此时变法,积蓄实力,还要更待何时呢?”

眼见越王图穷匕见,众官员不再沉默,延夏知州胡梦麟拱手道:

“越王,如今国家丧乱,若再复熙宁变法,只会使地方动荡。介时不免有豪强百姓径直反叛朝廷,投入伪元。”

“此事我亦知晓,故此新政只局限于吕宋一路。”赵由航缓缓说道:

“何况我这新政是否会激起民变,各位不妨听后再评?”

见无人反对,赵由航伸出手掌道:“此番新政,有五个方面:农、税、工、军、田。”

“其一曰农,我欲以杂交探究育苗之法,已令北望州劝农使行之,此外我欲发展纺织,推广木棉,可有异议?”

众人思考片刻,提出的也只是勿要使纺织过分挤压粮田,等一类话语。

更多的官员都未开口,他们知道这越王是在用易行之事开头,从而让众人好接受些。

“其二曰税,杂税官家上任后已降了些,但吕宋百姓劳苦,尤其启蒙、延夏二州,密林山多难开垦,故头子税降二十文。”

“以及商税,彼时神州物产丰富,人口众多,故万国来商。吕宋则略有不足,为吸引海商当略降关税。”

闻言,北望州通判拱手道:“越王仁慈,降低商税也有其道理,只是若如此降税,钱从何来?”

赵由航笑道:“我自有想法,他日我将试着在工坊造些稀奇玩意,若能成可弥补降税亏空。”

众人又是吵嚷一阵,虽然没人信越王真能搞出什么来,但也没有特别反对。

终于有人觉得不太对劲,进言道:“越王不是欲恢复熙宁变法乎,为何两项变革都与其无关?”

“孤只是说要再度推行新政,又未提及是王安石的那一套,孤自创一份不可吗?”

赵由航将昨日和文天祥说的那一套搬了出来,众皆哗然。

大家都是人精,马上就明白了越王是先用一套不可接受的新政吓唬一下,随后搬出自己的折中法子,好让大家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