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弗朗机炮的递出，军器监一事也基本已了。
在继续强调了连坐制后，赵由航前往了此行最后的目的地—火药坊。
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赵由航主要就安全问题四处巡视了一番，随后说明了火药颗粒化的方法。
“大王……这……这真能行吗。”
听到这奇葩过程的作头有些不敢相信。
“自然可以。”赵由航简单说道，似乎也不愿意深谈。
作头眨眨眼只好认下，随后见赵由航欲要离开，连忙呼道：“大王，下官还有一事，这硝有些不够用啊。”
“硝……”赵由航思索片刻，突然想起来近代欧洲对此是有办法的，就是过程有点奇葩。
除去正常硝石开采外，他们发现硝多存在于秽物旁，便专门腾出一片田地，人工浇洒秽物来培养……那过程，那气味。
赵由航想了想，还是先按正常办法吧，华夏一直以来就以硝作为中药，是有正常购买渠道的。
“火药坊直接派人采买，先刺激民间需求，随后各地下发告示，向百姓说明：
硝乃自然之物，多存于厕、谷仓旁土地之中，此处勿要铺地板，采集后售出，自有官人来买。”
“当然，若仍有不足的话……”赵由航顿了一下，将欧洲那一套搬了出来。
作头更加目瞪口呆，监首也连连眨眼，这越王所知也过于广泛了。
赵由航不想在这种话题过于深究，见无事后草草离开了火药坊。
此番行走令赵由航颇为满意，官匠的创新能力不错，有研发三眼铳的，有想到点火装置的，有锻造炮的，还有简易车床。
兀自庆幸间，赵由航碰到了熟人，几架打着陆司牌子的牛车上，文天祥稳坐中央。
路过赵由航，文天祥施礼拜见、随后气场不减继续前行。
全程一个多余的动作与字都没有，赵由航不禁暗自摇头，也难怪文官拉帮结派时没有一次带过他。
自他上次提出新政后，初时还是新政和王法相争，可当新政派得势后，又迅速分化为理学、事功两派，并下辖许多小团体。
文天祥虽理学出身，却不属于任何一脉，出门时跟其他士大夫相比，显得孤单不少。
不过其他官员不愿接触的倔脾气，他赵由航倒是稀罕的紧。
“宋瑞，”赵由航主动凑上来，叫着文天祥的字道：“我观此路是港口方向，此去何为啊？”
文天祥再次一板一眼的施礼道：“市舶司传信，安南陈朝大批商队来访，带来了不少蒙古奴隶。”
“有豪族当场将其买下，后杀之祭祖，影响颇大。”
“而我朝有律擅杀俾仆者当降罪的条例，我既为刑司，前往断案。”
赵由航点点头，除去少量贱口奴婢外，宋朝大多都是雇佣俾仆，不论俾仆是否犯错，殴杀都要处以死刑。
虽然在宋真宗时期，死刑曾被减免，但随后又被迅速恢复，这在过往朝代倒是少见。
原因在于与唐朝时期视奴婢为物品不同，雇佣俾仆在宋朝眼中属于登记在册的良人。
不过，此案还有一点让赵由航有些惊讶：
“蒙古奴隶……是蒙古人买卖的奴隶，还是蒙古人被当成奴隶买卖了？”
“据小吏所报，乃是蒙古人被当贱奴买卖，且人为军户，我正是对此有所不解，故前往探之。”
文天祥答道，赵由航听完也起了兴趣，叫上护卫一同前往。
港口离此处不远，众人很快赶到，发现吏员已将涉案人员单独带出。
中央是个一脸倔色的小伙，衣着看起来比较华丽，身后还有其亲人拥簇着。
旁边则站着商人打扮的安南人，被押住了倒也不闹，而是缓缓向四处探望，看上去气场颇高。
“大王！”那昂首的小伙竟是认识赵由航，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跪礼在宋朝可不常见，那小伙在吓了周围人一跳后继续喊道：
“昔日在田上有幸遇见越王，我曾问大王，有人杀我家父，我可反杀仇人乎？”
“大王答道九世之仇犹可报也，何况当世，不过当走司法。”
“如今我遇仇人，故杀之，情急间忘走司法，还望大王恕罪！”
赵由航闻言心中感叹，好家伙，远远看时还以为是个愣头青，没想到还是个知道钻空子的聪明人。
但问题是，谁也不知道你杀的蒙人是否就是害你亲父之人啊。
文天祥在一旁眉头微皱，问起了陈朝商人：“事情发生前，他可曾付钱与你？”
“曾足额给出。”陈朝商人用汉越语答道，声音有点像方言但能听大体懂。
“此事先不论，”赵由航问起了更关心的问题：“这蒙古人是如何沦为你之奴隶的？”
“自是与中原蒙古贵族交易得来，”陈朝商人淡淡答道：“至于其如何被贵族奴隶的，我实不知也。”
吏员连忙去将蒙人带来，连同的还有懂蒙语的翻译。
一个面容消瘦，但仍精神奕奕的蒙人被绑了过来，并在翻译帮助下说明了自己来历。
“他们原于蒙古草原生活，后迁至中原当军户，不仅分配了奴婢田地，被免除了部分杂税。”
“他不善经营，还整死了几个奴仆，使得收入锐减，但仍算富裕。”
“直到大汗征召，前往西北平定叛乱，因其为军户需自付开支，路途遥远，所带钱财慢慢耗光。”
“无奈之下，他向长官借钱，但均为高利贷，他为此典当了田产、儿子和妻，乃至自己，且他们这批人都是如此遭遇。”
旁边的吏员听了探长了脖子，不是，横扫长江的蒙古骑兵还能落得如此下场？
周围人也纷纷侧目，赵由航对此到并不意外，元朝就是如此一个很拧巴的朝廷。
他一面想当好中原的皇帝，一面想稳坐草原的汗位，导致两边都没搞好。
蒙古军户的下场就是例子，自己的基本盘都被来回折腾没了。
这也就导致后代元末农民起义时，许多蒙人也跟着朱元璋他们“匡扶汉室”去了。
大家都是被奴役的对象，有时候还靠互相的扶持才生存了下去，还分什么哪里人的，是兄弟就一起反了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