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说出海军袭扰计划前,赵由航心里更偏向让新军用着火枪火炮去攻城拔寨。
一面在于这是与张镇孙原先商定好的计划:以雷霆手段迅速将吕宋王国打崩,以便在国内立威。
另一方面他只打过陆战,多少有些路径依赖,担心海军的登陆补给有一定困难。
但真将此计划甩出后,赵由航又觉得切实可行。
“吕宋岛多天然海湾,又有本地渔民所建的简易港口,可为我所用,此地利也。”
新军登舰前,赵由航向姜才尹玉等人说着自己的想法。
“我等飘忽即来,悠然而去,令敌无法防备,疲于应对。”
“若时机合适,我军则可趁势扩大战国,将陆路坚城中的精锐引出。”
姜才点头称是,赵由航顺着问道:“新军组建方堪堪一月,如今便要见血,可有困难?”
姜才思虑片刻,说出了自己想法:“我曾于城下观察过吕宋军备,乱无章法、甲胄不全,青铜铁器杂之。”
“而我军中本有厢军老卒,可堪一战,且正好以此机会练兵。”
赵由航点点头,补充道:“新式火铳火炮将陆续补充至军内,可在此时段教会其使用。”
“不过公台需注意,这火铳火炮一架也不能丢,此乃死令,我已令器监编号,若有遗失,组织突击也得给我抢回来!”
姜才凛然应下,随即去准备登船事宜。
新军虽只有一千,但维护弩机、洗衣做饭、扎寨押粮等杂之的辅兵还有五百余。
这还是姜才再三压缩后的结果,若是陆路进攻加上征发的民夫,这笔数字将是三人辅一卒。
福州水师统制张贵、吕宋水师统制吕宇翔上前配合,此番越王亲至,两人起了争先表现的意思。
而文官方面,在听闻越王将亲率水军突袭后,文天祥与张镇孙等人连忙赶来。
“海上飘忽不定,越王怎可以身犯险。”一向好说话的张镇孙皱眉道:
“还请将军从厢军籍的府兵中选出一千精锐,加以新军从陆路攻伐。”
“吕宋军建不整,铁器不多,强攻下必能破敌。而两千人灭十万国,足以震慑宵小。”
赵由航没有应下,效仿当年西军,撒下赏赐以人命强推,再辅以火炮弩机当然也可克城,但他从来没考虑过此条。
吕宋人口实在太珍贵了,哪怕南渡者众多涨能到五十万,也没蒙古在川蜀屠一城杀的多。
“臣不论军事,”张镇孙这位近臣败下阵后,文天祥昂首踏步至前道:“臣论国家社稷。”
“如今吕宋岛上,理宗血脉宗亲者,唯越王一人尔,倘若有危急,官家等人又被困在泉州,我大宋社稷当如何处之!”
“大王如此轻浮,又如何对得起太祖太宗历代先帝,康惠楚王(赵德芳)的在天之灵及天家身份!”
文天祥一出,周围两三文官纷纷愕然。
好在他们提前将越王从那密集轰臭的武人堆里拉了出来,听到此番言论的人不多。
不过可惜的是,文天祥等人的劝谏并未起到作用。
解释了半天不见效果的赵由航最后略有生气,冷眼一瞥,撂下句天子御国门,亲王死社稷,扬长而去了。
几位文官面面相觑,能说的都已尽言,终究是没敢再追。
唯独文天祥心有不服的跟了上去,临走前还不忘向张镇孙拜出一句:“物资供应就仰仗转运使了。”
对于身后追来的拗人,赵由航感到些许浮躁。
他终于理解了为何历史上文天祥几次被罢官,宋庭都将败亡了还被张世杰、陆秀夫等人排挤。
还有天子赵禥那句又是夸赞又是无奈的评价:昂首者,文天祥也。
“宋瑞。”赵由航加重了语气,对文天祥道:
“孤并非不知轻重,只是此时春季未过,台风未至,并无危险。”
“孤又为新军统帅,哪有将士在前线厮杀,统帅却不知在哪的道理。你若再阻拦,孤便叫人把你架下去。”
赵由航威胁道,文天祥不为所动。
直到见赵由航这毛头小子真敢伸手招人来,文天祥才露出了此行底线:
“请越王务必容我于船上帮衬一二!且越王只要不下船亲自厮杀,我就不再干预。”
赵由航思考片刻后应下,随后安排起了各项军备,文天祥一直在旁默默听着,并时时点头。
对此,赵由航一直看在眼里。
两人一直忙到傍晚,用饭时,本着缓和关系的想法,赵由航随口问道:“宋瑞对行军打仗有了解乎?”
文天祥点点头,但随后又摇头道:“我所了解皆从《武经总要》中习得,不及越王以实战砺知。”
“哦,武经总要确乎神书,行军配置、城池攻防、选将用兵等无所不包,晦涩处还有插图讲解。”赵由航肯定道。
“只是读通此书也只是及格,若想成良将、大将,乃至岳飞孟珙般的人物,还需自身悟性。”
文天祥亦表同意,两人间的氛围缓和了些。
但赵由航却因此有些发愁,他其实是有心培养文天祥的。
其募兵感化能力颇强,去哪都能拉起支队伍,堪称神技,只是行军打仗欠佳。
若是谁能指点其一些,想必能在元宋战争中更堪大用,可惜自己在一番补习磨砺后也不过是个良将水平,教不了人。
暗自发牢骚间,赵由航终于安置好了新军,并于于夜间挑灯,传唤五队百夫长郭俊。
尹玉前去唤人,赵由航则趁机摸出了自己的小火炉,温上了薄酒。
片刻后,郭俊入舱,见到了笑呵呵的赵由航,只见其递过一杯酒并问道:“怎么样,屁股还疼乎?”
郭俊的脸瞬间通红了起来,好在环境幽暗也看不太清。
上次杖刑那些倒霉玩意是一点也没留手,二十板子他躺了数天才能正常行走,好在身子骨强,如今已能正常入阵。
“回……回大王,已能上马杀敌!”郭俊捧着酒杯答道。
“那就好,诶,别光捧着,喝啊。”
赵由航笑容不改,看着其一杯酒下肚后又赶紧弯腰上前,为其斟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