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晚的天色间,一浆帆小船奋力划向远方舰队,良久后带回了一人。
水军士卒偷偷打量着此人,一身粗麻布看不出富贵,浓密的胡须间隐约可见一道刀疤。
从方才其下船时众人相送的场景来看,此人地位应当不低,能派这等人做使者,这船队大概并非敌人。
“不知越王大人在何处?”
登舰后,此人拱手问道,使者为其指路,待至舱门前又被亲卫拦住道:“需搜身,方得入。”
此人乖乖配合并上缴了武器,侍卫全身摸去,并特地攥了攥其袖口。
并未查出什么,人顺利进入旗舰仓,随后俯身便拜。
“黎德,”赵由航认出了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海盗,欣喜道:“孤未曾想到是你,快快起身吧。”
黎德站起身,解释来意道:
“末将本在海上,近来返港,先行派出的小船见到了越王出征的场面,便急忙告知了臣。”、
“臣为大宋水军一员,虽为编外,但亦想为国立功,估算路吕宋水师速度后,特来此汇合。”
赵由航呵呵一笑:“如此甚好,黎德乃虎将也,纵横南洋东海多年,此行必能大破敌军。”
他嘴上说着客套话,脑海里却响起文天祥对他的嘱托。
黎德身份敏感,每次上岸前必派心腹先行登陆,以查探吕宋政策,对此勿要惊扰。
其次其纵横南洋,本领高超,牵星术与司南杓使的出神入化,常如鬼魅般缀于敌后,极善撕咬大型船队。
“善使牵星术吗……”
赵由航内心有了些许想法,若这黎德当真可靠,不如将更精密的六分仪教给他。
这两者航海定位术原理相同,但效果大不一样,可以说有了六分仪才有了远洋航行的基础。
如此想着,赵由航出言道:
“黎德将军若有心,此次便可随舰队出征吕宋,上岸后单独部署,你我互成掎角之势,如何?”
黎德领命受下,并主动提议道:“请大王容我回船队略做安排,完毕后再来陪大王左右。”
赵由航随即首肯,这是打算回去报个平安后主动来做人质,倒是个善于揣摩上心的人物。
黄昏间,一艘小船被再度放下,并于天黑前在灯火指引下驶回。
双方舰队由此正常航行,一同扎入海中,又转而向西南驶去,并在过程中避开了危险的流求海沟。
如此一来,缺乏远洋水军的吕宋王国根本不知道,有两只舰队即将登陆在他们海岸。
……
“呜哇啊啊啊—可恶的魔鬼啊!”
吕宋王国的某处沿岸城池中,一位身材略胖的贵族望着空荡荡的府邸,跌坐在地上哀嚎道:
“我的黄金、我的儿子都被宋人抢走了!”
“我也不活了。”
一旁的姬妾闻言纷纷上前安慰,可积攒了好几代人的财富被掠夺了大半,这打击实在太大。
领主匍匐在地面上抽搐了许久,直至一个士卒冲了进来。
“不好了大人……他们,他们又回来了!”
“谁,谁回来了!”领主腾的一下直起身子。
“是之前抢我们的宋人,他们开着大船又来了。”
领主也顾不上哭丧了,心中只是庆幸重要的财宝等还在车上,自己坐上就能跑。
“去,你们给我顶住他们,”领主双手胡乱挥道,随后上了马车。
马夫正要架绳间,那熟悉的炮声响起,领主打了个哆嗦喊道:“快快驾车。”
姬妾们赶忙挽起裙子上了车内,但除了最漂亮的那一个,其余的都被惶恐的领主踹了下去。
姬妾们赶忙扒车,领主不断踹人,前来报信的士卒见状直接跑到角落,扔下武器消失在城间。
两刻钟后,领主还在城北打转,正当他发红了眼要砍人时,宋军到了。
这一个月间,鉴于大半贵族被抓走,根本无人组织修复城墙,众人很是顺利的打了进来。
将这胖领主俘获后,赵由航等人进驻此地。
“吕宇翔率吕宋水军,迅速召集民众修破城墙,若人力不够可以强征,事后给钱就是了。”
赵由航安排道:“吕宋水军与后勤参驻扎于此,另留旧式火炮十门,其余各部随我直扑王都。”
众将纷纷应下,略微休整后继续进发。
按照此番越王与作战参的计划,此行将向东南方向攻破一座名为金鹰府的大城。
随后以此为据点向不远处的王都进发,等西岸兵马来时,或围点打援,或退守金鹰府。
兵贵神速,此番弹丸等辎重带的较足,但粮草并不太多,打算按《孙子兵法》中的因粮于敌去执行。
所谓因粮于敌,便是去吃敌人的粮草,这在各类战争中屡见不鲜。
而且哪怕吕宋提前坚壁清野,并在最后时刻一把火将粮草烧尽了,赵由航也没什么损失。
打回来退回船上,配足辎重再打,或者换个有粮的方向二次登陆就是。
吕宋平原一马平川,赵由航很顺利的来到金鹰府城下,这里城门早已紧闭,并插满了各路旗帜。
这并非是守城贵族懂什么宋人兵法,在用增灶计虚增军势,只是赵由航先前的频频袭扰,催使沿海贵族来此逃难罢了。
按照先前早已熟练的战术,新军以四十余人为一阵,效仿破海岸时的打法,以叠阵破城。
吕宋水军与黎德所部组成后军,护卫左右翼。
三百余时,火炮齐交替射出三轮,百余颗弹丸永不停歇的刺破天际。
黎德座下战马直惊,缕了许久缰绳才止。
“大王……此炮怎可连发?”
尹玉面批青面牛皮,淡淡答道:“此乃大王所创机炮,大炮射出可糜烂一里之远,沿途人马皆成纸矣。”
黎德震惊不已,尹玉虽在夸大,但他听着当真了。
“怎么,黎德将军想要几门吗?”赵由航试探道。
黎德思索片刻,摇摇头道:“末将虽有些意动,但不能受此神器。”
“末将常与伪元对阵,末将手中若有此炮,虽能破敌,但若在厮杀时被伪元夺走那么一辆架……”
“那臣……就成了大宋的罪人了。”
黎德叹息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