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片白光亮起,阵阵雷隆声自远方山间传来。
大雨开始倾盆而下,与中原不同的是这雨点闷热至极、没有丝毫寒意,呆久了甚至有种窒息感。
“雨点渐大,诸公回去再论吧。”赵由航轻描淡写的说道,并转头离去。
众人只好出了亭,随即发现越王的士卒与大多亲卫方才就这么一直站着,从未动摇。
但他们此时已然没有了感叹的心思,想的全是那份的名单上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连绵的牛车于朵朵雷声中仓皇中离去,与肃穆且排列有序的新军形成鲜明对比。
沿路的百姓好奇的打探着这一组合,这其中有不少是刚到吕宋岛上的,对这里还有着或好奇或恐惧之感。
这其中就有一双灵动的眼眸,透过窗柩好奇的打量着新军们的行阵。
此时恰好一阵旋风突起并吹入柩栏,引得雨滴入眼、青丝乱扬。
“呀!”
少女下意识的惊呼一声,躲入屋内。
这呼声被赵由航隐约的听见,转头望去,只见朱漆装的木柩间,一张破碎的窗纸迎风飘荡。
什么也没有,应当是自己听错了。
一众人等继续前行,将至路司时,大小吏员及婢仆赶来迎接,换衣端茶取火炉者一应俱全。
文天祥在稍作休息后就派出了官吏先行抓人,整片北望州在这场行动中人心震荡,并迅速向其余两州蔓延。
赵由航座于庭审上座,全程参与了名单的审判,并在这过程中查出了许多额外事件,一一做了处理。
一时间吕宋岛上人心惶惶,但这新政是官家敲定了的事,大家也不好说啥,何况越王办案有理有据并未牵连。
一批人等被革了职,同时赵由航又任命了一批办事得力者。
最后此事化为一份奏章上乘了官家。
“呼—”
赵由航落笔,并长舒了一口气,向一旁的张镇孙问起了方田令的推行情况。
“颇为顺利。”张镇孙先用四字总结道,随后说起了过程:
“此番查案不仅借破敌之威震慑了宵小,还让诸官员看到了大王有功必赏,不吝官职,于是有心肯干者纷纷支持。”
“如此最好,”赵由航首肯道:“此番多谢鼎卿了,听说因为你的那一份名单,许多官员颇有微词。”
“什么私录取证、以挟官场这种话都说出来了,鼎卿莫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张镇孙笑了笑道:“无妨,我既看不惯这些宵小,自然也就不将他们当作对手看,任其喧嚣、我自不动。”
“何况越王您此番接手此事,还委托宋瑞处理,不就是在保护臣某,说起这些,某倒要谢过殿下。”
赵由航闻言由衷地笑了笑,心里更觉这张镇孙可靠懂事。
“只是此番还要辛苦你,带着官吏前往南边编户齐民了。”
“为国开疆、乃我之愿,只是不知越王打算如何处置当地民众与农奴。”
赵由航将早已写好的议案递了过去,并做总结道:“贵族空出的沃田要全部授予宋人,吕宋民众拥田超额的也要没收。”
“拥田少于限额的民众可以授田,但须在习得宋语行宋礼之后。”
“至于农奴和已有部落奴同等待遇,收为官婢仆,签三年契,作为军功分发一批,买卖一批,三年后予白身授半额田。”
张镇孙暗暗记下,着手选拔官吏做事去了。
赵由航目送其离去,随后取来铜镜整理衣冠。
“如何,可还得体?”赵由航向尹玉问道。
“大王神武非凡,足以接见外臣。”尹玉眼还未细看,嘴先下意识的回道。
赵由航满意的撤走铜镜道:“既如此,召安南使者与赵忠将军前来吧。”
片刻后,安南使者陈德晔与昨日刚抵达的赵忠收到了邀请,连忙出发。
两人都显得心事重重,陈德晔担心赵忠作为宋朝将领此次前来就不愿再走,到时不好和国主及太上皇交代。
赵忠则纠结的更多,一路上怔怔出神,进路司时更是直接越过了护卫。
好在陈德晔将其拉了回来,提醒道:“将军,见越王前需先接受检查。”
赵忠这才回神,查验完后还整理了衣冠并清了清嗓子,完毕后才小步弯身的走了进去。
陈德晔心中一沉,这礼仪态度明显是将自己当做了宋人。
“败将赵忠拜见越王。”进入府中后,赵忠弯腰拜道。
在他的印象中,大宋高层都是些文绉绉的士大夫,哪怕会带兵也以文官身份自居,且特愿看到武人对他们卑躬屈膝的样子。
所以他一上来姿态摆的很低。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坐于王位者竟是为他站了起来,走近并诧异道:
“赵将军何出此言呐,安南不是在将军帮助下刚击败过元朝军队,怎会是败将。”
“哦对了,你远在安南不知朝廷动向,官家在听说你事迹后可是大加赞扬,还给你升了官,你是我大宋的骁勇骄傲才是。”
赵忠面色腾地一下微红了起来,不过不是气的,而是激动。
当时广西路各大土司联合投降元朝,还切断了与广东路的官道,致使诸多官员武将死的死、降的降。
他向东突围失败,无奈下投奔近在眼前的安南。
初时安南还不怎么重视他,但也不许他离开,他就带着士卒们到山上开荒。
那段时间每个人都是衣衫褴褛、风餐露宿的,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憋屈一辈子时,元军来了。
在他的一声令下,儿郎们打出了宋朝的旗帜,穿起了宋式的铠甲,冲下山去与他们拼命。
于是乎在元军的视角里,一群打着大宋旗号的乞丐军自山上冲下。
他们已经瘦到身体架不起盔甲,衣服更是破破烂烂的,但却能掏出他们最害怕的武器。
神臂弩。
赵忠依托地利,以箭雨将元军击退,安南国主连忙封赏,他很是感动。
但如果能有选择,他还是希望回到大宋,因为他的家乡在此。
过往的憋屈涌上心头,赵忠面色愈发涨红。
赵由航见状叹了口气,和陈德晔说道:“孤想与赵将军说些话,还请使者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