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陈宜中被敲打了一番后,登基事宜正式提上了日程,各部如常准备,进展迅速。
但也有例外,比如司天监的几位,这倒霉天气不是阴就是雨,愁他们胡子都揪掉了不少。
在挣扎数日后,监首无奈,只好来到路司,如实向越王禀报道:
“大王,吕宋气候多变……我等对此间地理亦有所欠知,恐无法找出晴日。”
赵由航并未难为他们:“不必苛求,只要无雨即可”
监首闻言虽放松了些,但心中仍叹了口气。
各朝廷机构虽才南渡数日,但各部都在越王前超常表现露了个脸,唯独司天监,把差事办砸了。
否认他能力倒是小事,就怕越王从此轻视了司天监这个部门,并进一步怕排斥天文之事。
只能希望越王宽宏大量了,监首如此想到,并准备退去。
结果越王却叫住了他:“且慢,孤有事要问你。”
“你可知伪元的司天监水平如何,另外他们朝廷中有一位叫做郭守敬的人物,你可熟悉。”
监首措辞片刻后答道:“禀大王,略有了解。”
“这伪元的司天监只做教学用,太史院方为其监管历法天文的机构,水平上……若无郭守敬,则与我等相当。”
赵由航眉头微挑:“此人展开详说。”
监首眨眨眼,思考着是要如实说出,还是暗贬一番,以突出宋庭司天监之能。
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本能,毕竟越王肯定不止自己一种消息渠道,要是说漏嘴了祸事。
“此人极为突出,所长者有两点,其一为水利,无论何种河道挖掘,都能胜任。”
“其二为机械历法,十五岁时他便按一图纸造出了浑天仪,也精通历法,曾与忽必烈彻夜探讨,深受重视。”
赵由航点点头,其实还不止如此,因为郭守敬在不久之后做出了超乎时代的一件事。
“四海测验”
为了测量元朝疆域,其设监侯官一十四员,分道而出,东至高丽,西极滇池,南逾朱崖,北尽铁勒。
四海测验,凡二十七所,以观星技术、日月星辰位置,推算地理距离及经纬度来达成测量目的。
此举规模恢宏、数据准确,若非受到元朝名声的牵连,早就名传后世了。
“若我朝有此人效力……”
赵由航眼神微眯。
监首见状安慰道:“大王,我朝也是出过沈括这等大贤的,司天监亦在培养人才,大王不必灰心。”
赵由航点点头,没有多说,等监首退下后将言川叫了过来。
两人一直单独商量到半夜,第二日言川拿着越王手谕,驾马秘密离开路司……
而司天监这边的日子也很快算了出来,与礼部相商后定于六月初四。
张镇孙、王安节听闻消息后特地自南边赶来,各州知州也纷纷到场。
加上南渡的朝廷班子,一时间北望州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来回走动的朝臣。
虽说时局困难,但新官家的登基总算是冲淡了一些沉重感,各路旗帜被取了出来挂在路边,城内也张灯结彩起来。
“这些百姓倒是热闹啊。”
登基大典前一日的路司内,陈宜中看着这点点星火感叹道。
“他们分得了土地、降了赋税,如今又要大赦天下,如何不会庆祝呢。”张镇孙淡淡的回道。
“还是为民好啊,”陈宜中闻言感叹道:“短见薄识即可,只需三餐得饱、便可一庆,不似我等要考虑甚多。”
张镇孙微微皱眉想要反驳,但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倒是一旁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旁的越王,将话抢了过来:
“笑话,我等之所以能忧虑其他,乃是因为三餐衣食皆有万民供应。”
“左相享着百姓供给,却又嘲讽他们,岂不是有些贪欲过甚吗?”
陈宜中连忙称罪,心中哀叹一声,他不过实说心中想法,哪有这些多余的意思。
登基大典在即,越王如此连连挑刺,看来他这左相也干到头了。
陈宜中沉默下去,其余南渡官员见了也略叹口气。
不仅是想到了还在中原的官家赵禥,更是看到了左相尚且如此,那他们这些旧朝廷的官员又当如何自处。
只能从越王明日登基后,官员任免上见分晓了。
在旧臣的各怀心思下,第二日拂晓终于到来。
天朗气清中,新军着全甲自校场出发,拉练数里来到登基高台,列于两旁。
其上已有礼部官员先行一步,在高台之上祭拜天地、宗社。
随后,在九声炮响轰鸣中,身着厚重礼服的赵由航带领群臣自路司出发,乘天子华盖,着白马车架。
随行乐队纷纷奏起雅乐,并在将至时变奏。
赵由航走下马车,接下来便是由他昭告祭文,并接受百官朝拜的时刻了。
左相陈宜中亲自递出书信,宽大的袖摆迎风飘荡。
赵由航展臂接过,厚重的多层袖摆也跟着微微晃动起来。
司天监监首见状暗叫一声不好,连忙看向两侧旌旗,只见其舒卷幅度越来越大。
再看向天边,一朵厚重的云彩自西南方向飘来。
监首冷汗连连,并连连暗示不远处的礼部官员。
作为除了左右相唯一能动的部门,其连忙背对着群臣展开臂袖,并取出其中一份布帛。
在众皆不动的情况下,赵由航对此看的清清楚楚,只见其上写着四个大字:天色有变。
赵由航不动声色,略看了一圈,眼角飘到了那朵黑云,心中一沉。
在还讲就天人感应那一套的当下,登基大典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是大凶之兆,会严厉打击士气。
赵由航不由得加快了进程,口中祭文被快速读出。
然而云虽未至,风先迎到,几乎没有任何征兆的,一阵沙尘自大地上卷起。
百官双目纷纷被沙砾等杂物侵扰,但这登基场合又不能举柚遮掩,只能默默忍受。
司天监众人见状几乎绝望,一年轻小辈更是直接昏了过去。
在此风影响下,诸位纷纷眯眼,后排官员已然有些看不清他们新陛下的身影了。
好在那铿锵有力的朗诵祭文声从未断绝,算是对他们的一点心理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