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9年,黄河、汴河决口越来越严重,这里已经60多年没有修复了,从刘箕子时代开始,这一带人民就深受其害,苦不堪言,不敢想象,60多年间有多少百姓因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此时,刘庄开始重视此事,于是,派王景主要负责修建堤坝,还派了王吴作为总监,监督修建。百姓知道后,欢欣鼓舞,朝廷终于开始修复黄河和汴河堤岸,征民数十万,花钱一百亿以上。第二年,汴河疏浚完成,刘庄大喜,亲自来巡视,还北渡黄河,到了太行山脉,巡查上党郡。或许是善举感动天地,迎来了好消息。天下太平,连年丰收,仓廪实,牛羊遍野。
也就是这一年,刘庄返回洛阳不久,有个叫燕广的男子举报楚王刘英伙同王平和颜忠等人私制印信谋反,刘庄大惊,派人调查,查实,他有些不忍杀害刘英,遂贬逐,但待遇仍旧很好。之前司徒虞延听到过类似风声,可是没在意,事发后,被刘庄斥责,随后选择自杀。楚王刘英到了贬谪处,也忧心忡忡,选择自杀。而告密者燕广被封为折奸侯。同时,“楚狱”兴起,一年以来,口供牵连数千人,从皇亲国戚到各地乡绅豪杰,无一幸免。但就“考按史”存心陷害的,就有一千多人。其中,吴郡郡长尹兴因为印信上有其名字而被捕,手下官员五百余人也被牵连,羁押到廷尉监狱。严刑拷打,死亡一半以上。其中,门下掾陆续、主簿梁宏、功曹史驷勋身受“五毒”酷刑而不屈服。
陆续,字智初,会稽吴县(今苏州)人,世代为名门望族和大户人家。家境优越的他从小失去父亲,被母亲养大,母子连心,母亲终日惶惶,于是,不顾年迈,从吴郡(江苏苏州)赶到河南洛阳,希望可以救出儿子。她找了一个客舍安顿下来,多方打探,可是无法见到儿子,没有人敢帮忙,也没有人敢冒险,此时人人自危,满洛阳都是肃杀之气。陆母看此情景,知道救儿无望,于是,退而求其次,希望给儿子做饭,补补身体,在客舍做了儿子最喜欢的肉羹,带着家人,蹒跚着脚步,来到洛阳监狱。见到狱卒,好话说尽:
“大老爷,您行行好,把这个给我儿陆续送进去吧,当娘的不远千里来给他做饭,您行行好吧。”狱卒本来就有些敬佩陆续,不屈不饶,虽然严刑拷打他,却是职责所在。同时,看到陆续年迈的母亲,联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动了恻隐之心,狱卒一犹豫,陆母身边的家人眼疾手快,赶紧递上了“送饭钱”。狱卒咬咬牙,把钱揣兜里,接过肉羹,低头进去了。
此时的陆续,几乎奄奄一息,长时间的严刑拷打,又无医治,使得全身开始溃烂,但他咬着牙,望着窗户透进来的一束束亮光,死死地挺着,绝不屈服。他坚信,假的就是假的,永远真不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冷冰冰地响起:
“陆续,吃饭!”
陆续愣了一下,还没到饭点啊,而且,每次吃饭都是狱卒扔进来几个发霉的窝头,馊了的菜汤,也不言语,这次怎么不一样呢?他好奇的爬到牢笼处,接过狱卒递过的坛子,一打开,眼泪就哗哗地流。狱卒本来要走,看到平日里铁人一般的陆续竟然哭了,就好奇:
“哭什么?”
“是不是我娘她老人家来了?”
狱卒愣了一下,赶紧摇头:
“不是!”
陆续喝了一口汤,吃了一口肉,眼泪掉进了汤里,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这是我娘做的,错不了。这肉、这葱,只有我娘会这么切。”
狱卒一听,赶紧就起身离开,他也被感染了,流下了眼泪,他怕陆续看出来,可是,他的举动,已经让陆续心里清楚了。
狱卒思来想去,把整件事情和监狱长汇报了,同时,也把陆续家人给自己的钱献给了监狱长,希望监狱长可以上报。监狱长他们对陆续等人的印象都不错,于是,将情况上报给侍御史寒朗等人,寒朗亲自奏明皇帝刘庄,刘庄感念“天下父母心”,或许,此刻他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阴丽华,在了解到尹兴和陆续等人是被冤枉的之后,他叹了口气,摇摇头,随即下令放了尹兴和陆续等人。此时,刘庄已经开始冷静下来,不再暴怒,而且,天气大旱,刘庄也在反思自己。尹兴和陆续等人被放,但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在洛阳的客舍里养好了伤,陆续陪着母亲返回了原籍,善终。他们离开洛阳的那天,洛阳监狱轰动了,因为皇帝刘庄亲自来问询。这段时间,经过侍御史寒朗和马皇后规劝,刘庄彻底醒悟,亲自去洛阳监狱问询“楚案”情况,结果发现很多人蒙冤,于是一天内放了一千余人,不知为何,天瞬时降雨,大旱消除。
陆续的母亲能来洛阳,是因为他们家世代为名门望族和大户人家,有条件、有能力、有机会、有勇气来洛阳千里救儿,可是,那些没有条件的冤魂,只能做为车轮下的生灵,被压碎。陆续是幸运的,狱卒动了恻隐之心,监狱长也动了善心,同时,陆续的母亲也是伟大的。历史的夹缝中,总会有这样的温情,使得历史不是冰冷的,可以让悲观的底色,也有一抹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