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后有人了吗?”
被点到的刹那,白渊头皮一紧,冷汗顺着面颊滚落,让他感觉瘙痒难耐,他此刻大气不敢喘,更不敢伸手去挠。
无论今生前世,他都没有娶妻生子,所以,摆在他面前的就两种选择。
要么,回答身后有人,当场去世。
要么,回答身后无人,当场去势。
他能明显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有些不对,尤其是那些男弟子,这一张张因极度惊恐而苍白无比的脸上,白渊竟是看出了某种期待。
这些人都在期待他说错话,期待他成为最后一根生桩。
他们一个个翘首以盼,他们都巴不得自己去死!
只要他死了,补齐第八根生桩,剩下的人就都安全了,一念至此,白渊心中泛起恶寒。
心中惊怒交加,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快运转。
“师弟啊,大头和小头,你总得选一个不是?别犹豫,师尊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说话是一只声音不男不女的怪物,他的身体是人类的身体,脖颈以上却是顶着一颗狗脑袋,黄白须发根根直立,狗嘴开合间,脖颈处的缝合线随之轻颤,让人担心下一秒就会固定不住,当场人头落地。
白渊被眼前之人的外貌惊得一个趔趄,这鬼玩意管他叫师弟,居然也是断指老妪手下的弟子?
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毫无疑问,这必然和那断指老妪脱不开关系。
刚一穿越便身陷魔窟,断指老妪、自宫证志、生桩大鼎、狗头师兄……一切都显得那般不合常理,那般恐怖而诡异,死亡的巨大威胁压得他喘不过气。
眼下白渊却是顾不上这些,他已经被逼上了绝路,无路可退,但就在这时,他想起那老妖婆先前说过的一席话——
“缺一门下,五弊三缺,择一而从之,自宫以证志……”
思绪电转间,白渊觉得自己隐约抓住了什么,虽无十足把握,但眼下只能赌一把。
他擦去额角的冷汗,抬头看向那高高在上的老妪,语气变得沉稳。
“师尊,弟子斗胆一问,若想入门,这五弊三缺,是否是任选其一便可。”
听到这话,断指老妪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嗓音沙哑:
“不错,可你除了自宫这一条,还能选择什么呢?”
白渊上辈子读过书,知道这五弊三缺指的是什么。
五弊,指的是鳏、寡、孤、独、残。
三缺,缺的是权、财、命。
而所谓的残,便是身体残疾,这也是对方为什么要他们自宫绝后鳏寡孤这三条,是要死妻子死丈夫死爹妈,在场的大多都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孤是孤独终老,缺财缺权缺命那是要求终生如此,以后的机缘造化,谁也不敢保证。
唯有身体残疾这一条,是可以笃定的,割了就是割了,没有挽回的余地,想必正因如此,对方才会取此条作为入门准则。
得到肯定的答复,白渊暗中松口气,然而下一刻,从他嘴里却说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答案。
“回师尊的话,弟子——缺命。”
众人抬头看向藤杖上的机巧怪鸟,却见其纹丝不动,鸟眼漆黑如空洞,丝毫没有要出声的意思,这说明白渊没有说谎。
事实上的确如此,白渊之所以如此肯定,那是因为自己前世二十岁就死了,才有底气说自己缺命。
由于此界中人对穿越者的态度尚不明朗,白渊可不敢暴露穿越者的身份,于是,他抢在前面,率先开口解释。
“弟子早些时候,有人帮我算过命,说是我二十岁那年有一场死劫。”
白渊避重就轻,丝毫不提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却并未说假话,只是他口中的算命,却是上辈子的事情,他也的确在二十岁那年,死于车祸。
白渊前世看过不少小说,像是这种修仙世界中,占卜算卦这种事情有着相当高的可信度。
纵使是真话,也能误导他人。
空气陷入死寂,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白渊,他身旁的那名男弟子突然跳出来大声叫道:
“师傅,您千万不能信了他的鬼话,谁知道给他算命那人,到底几斤几两,是不是个骗子。”
白渊瞥了眼那人,这人与他素不相识,此刻显然是急了,急不可耐地想要治他于死地,因为白渊若是不死,下一个八成就要点到他。
断指老妪皱眉,似是觉得这名弟子说得有理,她四指摩挲着藤杖,手中的藤杖微微抬起。
正在此时,白渊又继续说道:
“在我看来,给我算命的那家伙,肯定是有些道行的,他当初和我说的话,真的应验了。”
白渊这句同样的真话,说他二十岁那年有死劫,他真就在二十岁死了,多少有点东西。
那只怪鸟能够拆穿众人的谎言,在别人眼里是莫大的威胁,是阎王催命符。
但白渊却恰好借此印证了他话语的真实性,也证明了算命者的含金量。
眼看白渊不死,下一个要遭殃的就是自己,身边弟子再也顾不上其他,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
“师傅,您不能听他的,他在骗你,他一定在骗你!”
“聒噪!老身自有定夺。”
话音未落,藤杖朝着白渊的方向刺出,然而目标却不是白渊,而是缩在他侧后方那喋喋不休的弟子。
木刺几乎是擦着白渊的脖颈过去的,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这柄凶器的阴寒与锋锐。
木刺洞穿身后之人,少年双目瞪大,震惊惶恐的表情永远定格,白渊侧身躲闪,任由它将最后一根生桩拖走,垫在青铜大鼎下。
又是这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触,白渊曾亲身体会过,深知此般感觉,似是一股无形的大手冰冷并且黑暗,从他头顶压来。
此刻,八根生桩齐聚,鼎中烈焰旋转升腾,赤色烈焰逐渐转变为玄色鬼火,浓烈的煞气扑面而来,令得在场的众弟子都不由向后一个踉跄。
粘稠的血在昏暗的山洞中一片漆黑,顺着高台的台阶向下流淌,血腥气混杂着不可名状的骚臭味令人作呕。
白渊有种强烈的预感,那八根生桩,绝非第一批牺牲者,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批。
他暗自心惊,究竟是为了炼制怎样的邪物,竟是要牺牲这么多人命?
来不及等他细想,断指老妪又再次开口。
“铜雀,木犬,你们二人在此看住火候……用武火——”
两名弟子被叫到走上高台,其中名叫的木犬的,正是方才那狗头人身的阉人。
“已经自宫的正式弟子,都随我来,”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向白渊补充道,“包括你,也随我一同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