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画中人

秋华抱着一叠宣纸，缓缓的来到了老爷的书房门前。

她刚进府中不久，因为家里实在贫困潦倒，揭不开锅，又听说秦老爷是个仁慈善良的主，这才和管事的签了契约。

来此府中，当一个小小丫鬟，干干打扫卫生，端茶倒水，伺候主子的杂活。

这里的大家待她都很不错。

管事没有刻意刁难她，负责教她做事的府中老人，春兰姐姐也对她多有照顾。

她很开心，终于找到一个不错的主家，报酬不错，还没有那么多事情。

就是有一些秋华不怎么理解的奇怪规矩。

比如每天都要她去膳房拿一碗鲜红发亮的家畜之血送到秦少爷的房中。

而少爷被仙人看上，即将得道成仙的事情，早已在府中上下都传了个遍。

她年岁不大，心里对少爷充满仰慕之心，每次端血去到少爷房中都想看看少爷是何等的风采。

可每一次，她都只能在堂内徘徊，少爷的卧房被一层厚厚的屏风给堵住，她什么都看不见。

每一次都不例外。

管家还说叫她进去后，把东西放下即可，不能开口说话，不要打扰到少爷练功。

练这仙人的功法...需要血嘛？

秋华家里穷，没有读过什么书，但还是下意识的觉得有些奇怪。

她怎么也不能把仙气飘渺，遗世独立的仙人与鲜血这种凡间的污秽之物联系到一起。

可晚上她好奇的问春兰姐姐，姐姐告诉她，什么都不要问，按照说的话做就行了。

不过最后她还是吐露了一点消息。

据说少爷修炼需要大量的精元补充，而鲜血正是蕴含着丰富的灵性与精元之物。

所以秦府才对家畜之血的需求量如此之大。

她的疑虑稍微被打消了一点，但还是没完全放得下来。

而第二个奇怪的规矩，便是这老爷的书房。

和少爷的房间别无二致，每天都要拿着一叠崭新的宣纸走进老爷的书房。

但不能进入老爷的画室，只能在大堂将东西放下，然后马上就走。

她来这府上也不过只有半月之久，那画室也是被屏风遮的严严实实，不露一丝痕迹。

不知其内有何东西？如此见不得人。

秋华摇摇头，感受着腹中的空虚。

快些把东西送到书房大堂之中，便去用饭吧，忙活了一早上，连饭都不曾吃几口。

嘎吱...

厚重的红木大门缓缓被推开，里面一片昏暗，因为门缝里透出的阳光才有了一点可视的空间。

一股浓重的宣纸独有的气味以及墨香味扑入了秋华的鼻腔中。

穿着粉色丫鬟服的小姑娘将门缝推大一点，抱着宣纸，缓缓的进入其中，

整个书房也只有两个空间，一个是她现在所处的大堂。

挂着山水画像，几张红木椅子均匀的分布，可能是闲暇时候接待来观赏老爷作品的客人。

听府里的老人说，自从夫人仙逝之后，老爷便迷上了作画，也没有另娶其他女子。

夫人留下的孩子，也就是府中的少爷，老爷也只有这一个独子，没有其他的子嗣。

不知为何，在这片寂静的房屋之中，她缓缓把脚步放轻，争取不发出一丝声音。

连忙把宣纸放在红木桌子上之后，秋华便准备原路返回，去吃午饭。

嘶拉！

下一步，她脚下的触感不再是坚硬的地板，而是略带了一些光滑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脚下一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幸好身子骨较小，比较容易掌握平衡。

在稳住之后，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地板上的东西到底为何物。

那是一张白色略带一丝黄东西，正是她一直往里送的宣纸。

只不过她手中那空空如也的纸张不同，那宣纸上，明显用墨色描绘出了一幅画作。

线条流畅而优美，构图工整，板块分明。

秋华不禁呆住了一瞬间。

她不懂什么是线条构图用色。

她只觉得好美。

在墨色之中，那如远山一般苍翠的黛眉微皱，小巧而精致的琼鼻微微侧着，展露出高挺的鼻翼，富含光泽的唇紧紧的抿着，像是有什么心事秘而不宣。

穿着华丽的衣装，复杂的云纹盘旋此上，显出一点忧郁的神色。

那女子眼神带着愁绪，向远方遥遥望去，似乎在期许着什么，却从未实现。

不算倾城倾国之貌，却别有一番风骨所在。

即使同为女子，秋华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这是老爷的画？

画中这女子...究竟是谁？

她都不知是要感叹女子的娇美容颜，还是要感慨画者的技艺之高超。

话又说回来，这画作是从哪里来的？

鬼使神差，她抬头一看，便看到那个平时挡得严严实实的屏风偶然露出了一角缝隙。

估计是今天风比较大，加上走的时候没把屏风挡好。

风一吹，画室里面的画作就这样飘出来了一张。

看着透着一丝光亮的门外，还有那从屏风中透出的，隐约可见的画室轮廓。

秋华顿住了。

府上的其他下人管家现在都应该用饭去了。

老爷...现在应该还在正房里处理公务，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来到书房。

少爷...一直窝在他自己房间里的卧房之中，她从来没见过少爷出过门。

就看一眼...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看完就马上走，把屏风关好，把大门合严实。

应该没事的...

最终，小丫鬟的浓烈的好奇心战胜了她的理智与恐惧。

她走出大门，左右望了一眼，一片空荡，四下无人。

她连忙进入房中，悄声而快步的向着屏风中那个从未见过的画室走去。

跨过绣着山河锦绣图样，象征富贵美满的大屏风。

她进入到了画室之中。

窗户被厚厚的纸糊着，只能隐约地透出一点点外界的天光。

风绝对透不进来...

秋华站在原地，看到画室里铺天盖地，贴满墙面，连地板上都全是一层画纸，仅仅留出了一条可以供人行走的通路。

每张纸上都画着一个女子。

不同的体态、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服装、不同的神色。

但透过那精致五官来看，竟然都是同一个人。

有些纸张已经老旧，泛出黄色，有些却看起来还是崭新无比，仿佛前几天刚刚所画成。

她退后几步，神色莫名的慌张起来。

在昏暗朦胧的房间之中，密密麻麻的女子画像里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似乎全都注视着自己。

给人一种可怕的荒诞感。

她开始有些后悔了。

她立马转身，想退出去。

就当做自己从来没有来过。

可脚下却突然多出了冰凉而坚硬的触感，像有什么东西在顺着自己的脚踝，蜿蜒而上。

他低头看去，但面前突然蒙上了一层阴影。

直到覆盖上了她的全身...

屏风不知何时，已然紧紧掩住房间。

大堂，红木地板上的那张巧笑嫣然的女子画像，分外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