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一怔,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殷管事伏地一窜,已滚出去老远。他身法灵便,完全不是平时的模样。
殷管事站起来拍拍身上灰尘,阴森森的道:“我当然不会有事,可是你会有事。”
无念抬起手掌一看,掌心刺破了一个小洞,流出了几滴血珠。他刹那间明白过来,刚刚竟然中了殷管事暗算。
就在这片刻功夫,手掌部位已经失去了知觉,而且一股僵麻的感觉顺着手臂迅速蔓延,眨眼间过了“尺泽”穴直抵“侠白”穴。这还是无念功力极为深厚的缘故,被刺的瞬间护体内力自然而然有了感应抵抗,将药性缓了一缓,没有当场倒下。
无念疾点手掌和手臂几处大穴,封住中针部位经络气血。只是忍者这秘制的麻药十分霸道,如毒蛇吐信、跗骨之蛆,寻暇抵隙,钻缝逾穴,所过之处一沾即麻、一染即僵,无念不得不集全身内力相抗,一时间竟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家旺、莺梦等人毕竟年轻识浅,虽然觉得情况不对、殷管事古古怪怪,还没想到他竟然暗算了无念。
殷管事这时走到锦衣青年身前,躬身行礼,两人一番叽里咕噜,外人也听不懂。
锦衣青年之前还是惊魂未定,现在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万万没料到殷管事竟然是锦衣青年一伙。他在聚宝门外便一直悄悄跟踪在后,他的任务本是暗中指引接应,但人算不如天算,莺梦等人逃进大报恩寺,恰巧被无念所救。
眼看莺梦一行人就要逃出生天,殷管事躲在殿外隐蔽处干着急。他四处打量,一眼看到了躺在地上、脸被灼伤倭寇身旁的吹管。
此人被无念远远掷了出去,落到地上时藏在怀中的吹管吹针震掉到一旁。
这次行动带了三根吹针,一根杀了焦湖水,一根射空,还剩了一根没用。
殷管事看见吹针,顿生一计,当即跑进来,假装跌了一跤,趁机将吹针暗扣在手掌中。
无念果然没有怀疑,他得以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顺利暗算了无念。
说着话,殷管事斜眼一瞧,见老和尚头上冒出蒸蒸热气,仍然屹立不倒。
中针不倒,这在以前还没有过,老和尚果然大有门道。这针的药性,便是柳帮主也抗不住。殷管事吃惊之余转念一想,便明白老和尚正处于运功相抗的紧急关头,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他邀锦衣青年一同上前合攻老和尚,锦衣青年余悸未除,口中答应,只是不动。
锦衣青年是柳帮主义子,殷管事拿他没有办法,只能自己一个人上前。
此时小纤明白过来,愤然斥道:“霹雳堂待你不薄,为何你要勾结倭寇、做出背叛主家、大逆不道的恶行?”
殷管事一阵冷笑,道:“我本来就是扶桑人,何来背叛一说?你这小丫头居然也敢出头,等我收拾了老和尚,再来好好收拾你。”
小纤心中一惊,不禁背脊生寒。
陈家旺见他对无念不利,怒道:“你这卑鄙小人,潜藏霹雳堂到底有什么阴谋?”
殷管事冷笑一声,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这没你的事,滚一边去。”
他在霹雳堂潜伏了一阵子,熟悉情况,知道堂内弟子门人武功孰高孰低,根本没把陈家旺放在眼里。
时间宝贵,耽搁下去只怕夜长梦多,殷管事长吸一口气,真气游走全身,手腿腰胯一齐伸展,蓄势欲发。
他长着一张圆胖脸,貌不惊人,在霹雳堂这么长时间,上上下下没一个人察觉此人竟然是一个隐藏极深的武功好手。如今他一运功,举手投足间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浑身杀气腾腾。
环顾左右,再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陈家旺倒抽一口凉气。
眼看殷管事腾身上前,双掌印向无念胸膛。掌未到,掌风已经带动了无念的白发白须,瘦弱的无念脸色灰败,在漫天掌风中看上去摇摇欲坠。
陈家旺热血上涌,纵然是蚍蜉撼树、鸡蛋碰石头,自己也要拼力一搏。
他大喝一声,全身内力狂飙而出,双掌一齐猛攻向殷管事。
殷管事浑不在意,双掌一错,右掌九成力继续拍向无念,左掌只用了一成力迎向陈家旺。
这是陈家旺内力练成以来的第一次对敌,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火候几许,只知道面临生死关头,因此丹田真气倾城而出,一股脑儿全数攻向殷管事。
甫一接触,殷管事左掌一沉,只觉对方掌力凶狠,直泻而至。他暗叫不妙,连忙撤了右掌一份力加到左掌上,还是抵挡不住。
急切间,殷管事又撤了右掌一成力道来抵挡。陈家旺毕竟功力有限,双方两股掌力相撞,顿时胸中气血激荡翻腾,十分难受。
殷管事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陈家旺,他虽然武功高出陈家旺甚多,但还是受了干扰,这一掌只是印上了无念的肩头。
这边陈家旺忍住不适,倾尽全力又呼呼呼连劈三掌。殷管事失了先机,在陈家旺不依不饶的攻击下竟然被逼退了两步,方才稳住阵脚。
陈家旺连出三掌,竟然将对方逼退,心中又惊又喜。只不过对方反弹之力越来越强,第二掌时对方内力已隐然有反袭之势,到第三掌时自己双臂更是震的发麻。
殷管事心里更是惊诧莫名,霹雳堂弟子门人里武功孰高孰低,自己是探的一清二楚,眼前这少年应该是不入流、不通内力的才对。
刚才连对三掌,显示陈家旺内力修为已有一定火候。内力比拼不像武功招式,玩不了半点巧滑,到底这一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事已至此,殷管事收起了小觑之心,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气流转汇合,准备先将陈家旺一举毙于掌下。他扭头看了一眼锦衣青年,道:“柳香主,一起杀了这小子再对付老和尚!”
只是锦衣青年先是看了无念大显神威,又见陈家旺竟然将殷管事逼退,心中更加没有底气,面露难色,在后面磨磨蹭蹭。
殷管事怒其不争,暗自叹了口气,不知柳帮主怎么有这么个义子。
陈家旺见殷管事神色凝重,知道接下来的这一击非同小可,心中暗自叫苦。
他刚才已是全力出击,而对手只是仓促招架,便震动的自己双臂发麻,现在正面对决,决计讨不了好。
造化弄人!其他人都是在师父的指导下,经年历练,而自己平生第一次运用内力,便在生死关头间碰上硬手。但身后便是无念、莺梦和小纤,这一步,无论如何也不能退!
莺梦和小纤连声惊呼,让他退回来,陈家旺充耳不闻,急提丹田真气,完全毫无保留。内息催转到极致时,他脸色一片苍白,丹府隐隐生痛。
就在一触即发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无念那温和的声音道:“小施主,老衲在此,你且退后。”
陈家旺如听纶音,欣喜的侧身看去,见无念头上蒸腾的白气已经散去,神色有些憔悴。
无念一开口说话,口中便涌出了鲜血。陈家旺吓了一跳,急忙退到他身旁,抱住无念,心中又是担心又是害怕。
无念微微一笑,道:“没事,老衲这就好了”。他一边说,口中又吐出血来。
他见陈家旺心惊胆战,伸出手掌道:“不骗你,没事的,这不是要人性命的毒药。你看,创口血不是黑色,是红色的。”
无念右掌心有个极细的小孔,不注意还看不出来,此时正往外冒着血珠,颜色果然是鲜红色的。
这虽然不是毒药,但无念受创巨大。
中针后,无念急运功抵御,但忍者的药性特殊,全力运功之下还险些制它不住。这也就是无念,放在其他人身上,早就在瞬间全身麻木僵硬了。
要是环境允许,无念尽可以慢慢将毒逼出来。但情势危急,唯有迅速自救,方有生路。不得已他冒险承受了殷管事一掌,借助殷管事的掌力和自己内力,硬把毒向外逼。
无念吐一口血,毒素便排出一成。几口血吐出,人反而精神了,毒也排出了七七八八。
锦衣青年见无念口吐鲜血,终于放下心,行动积极起来。他大呼小叫,要求殷管事配合夹击,自己却快步超过了殷管事,率先抢攻,要夺首功。
殷管事心下有些狐疑,他还从未听说过中了这种吹针还能像无念这样屹立不倒的。不过锦衣青年已经冲了上去,而且时间越拖下去,无念肯定恢复的越好,如今只能行险赌一把,赌无念是虚张声势,身体仍未复原。
殷管事踏步上前,左掌划圆,右掌呼的一声直击无念。这一招迅捷刚猛,就是想趁无念精力不济之时硬拼内力。
掌刚递出去,就听山门外响起一声长长呼啸,清清楚楚传了进来。
殷管事和锦衣青年二人不禁喜上眉梢,听这啸声,正是柳帮主本人赶到了。
锦衣青年大喜,长啸相应。
无念察言观色,知道对方又来了帮手。虽然不知来人什么路数,但啸声能远远从山门传到这里,显然武功修为极为深厚。
他当机立断,强忍身体不适发招抢攻,左掌一记“摩诃无量”直击锦衣青年。这是般若掌的精妙掌法,掌影飘飘,锦衣青年头面部、脖颈都在掌势笼罩之下。
锦衣青年见掌势飘幻,不敢硬架,被迫侧身闪避,却挡在了殷管事身前,封住了殷管事的出招路线。
无念早已算准了锦衣青年的退路,右手成龙爪手“探珠式”直拿锦衣青年“缺盘”穴。
无念左右手分使般若掌和龙爪手,都是少林七十二绝技的精华。他听了啸声,心知敌人此番来的援手极为硬朗,事情难以善了,只有杀鸡用牛刀,先制住眼前两名敌人,省得敌人更加抱团成势。
锦衣青年只觉得穴道一麻,上半身力道尽失。无念接着起脚一式“蟠龙横江”,踢在锦衣青年“膝关”穴上。锦衣青年“膝关”穴上一震,腿不由自主的向后撩起,踢中殷管事膝盖。
殷管事没有防备,中了锦衣青年一脚,膝盖酸软。无念左手成指,从锦衣青年腋下穿过,霎时间连点殷管事胸前三处大穴,殷管事当即瘫倒在地。
无念这几招手法劲力、方向部位,都是迅准兼备,看上去轻描淡写,但实出于数十年苦练之功。
陈家旺不禁喜出望外,但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却惊觉山门外的啸声已迫近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