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江湖

广州，一座伟大的城市！

她北倚越秀诸峰，南望珠江水波荡漾，西有荔枝湾水网交错，东接浩瀚无垠的南海。

银链般的珠江穿城而过，在这时广州就已沿街广植榕树，即便在酷暑难耐的夏月，也如翠伞密布，随着海风拂面，更是心旷神怡。

港内舟楫如云，既有沉稳的中国福船，也有轻盈灵巧的西洋卡拉维尔帆船，还有那来自爪哇的独木舟，以及印度风格独特的帆船。

在这些巨轮之间，还穿梭着来自暹罗等采用独特拼接技艺制造的小艇。

明末的广州，又称羊城，作为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其名声远播海外。从马六甲到墨西哥，无数海商怀揣着对东方珍宝的渴望，跨越重洋，汇聚于此！

青石铺就的街道干净整洁，两旁设有精巧的排水系统，妖艳的波斯舞姬卖弄着她们的薄薄细腰，惹得周怀图的眼睛下意识地就往那瞟。

从南边的码头出来，一直走到广州府中，杜义河却念叨了一句：“为什么不把盐都卖给郑老爷？其实他们那边也有路子。”

周怀图却摇头拒绝：“不能把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

“鸡蛋、篮子？”杜义河显得有些困惑，不甚了了。

随后，杜义河引着周怀图在曲折的小巷中穿行，最终来到了北门附近。他显然对这里了如指掌，停在了一处略显破败的院落前，却显得有些迟疑。

周怀图有些疑惑，按理说如果要做这种上万斤私盐的生意，不是应该去广州最繁华的所在吗？但这里的安全系数怎么看都不是很高。

杜义河压低声音说道：“周兄弟，接下来只能我们两人进去了，他们不喜人多嘈杂。”

周怀图微微一笑，表示理解并点了点头。

他抬头望向那扇没有匾额的木门，只见门旁挂着一对气势磅礴的对联：

上联：风起云涌汇四方英豪

下联：义重情深映千古忠魂

啧，好大的口气！

……

进入屋内后，杜义河与伙计简短交谈了几句，便被引去交涉，留着周怀图一人在屋里喝着茶。

周怀图等了一会，却迟迟不见杜义河归来，心中略感无聊，便开始四处打量。

这处院落外表虽破旧，但内部却布置得颇为精致。周怀图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玩意，这一下子勾起了他的兴趣。

但就在周怀图站起身来，仔细端详这东西的时候，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悄然出现在他身后，周怀图并没有看到她，但在屋里昏暗的灯光下，透过灯火的光照着她格外美丽。

“这是台天压计。”一道温柔而妩媚的声音在周怀图耳边响起。

周怀图一惊，猛然回头，月下不观色，灯下看美人。

这竟然让周怀图呆住了片刻。

“周先生叫我老鬼就好。”女人微微一笑道。

“老鬼？”周怀图心中有些疑惑，这个名字很奇怪，面前这人的性别明显是个女人，本以为对面会为此做什么解释，但显然对面并没有深谈，或许她有她的原因吧。

周怀图选择回头，面前这东西有一个很长的玻璃管，这根管子的一端是封闭的，另一端则开放，里面是水银似的东西，管身还用黄金装饰，显得华丽非凡。

“周先生远道而来饿了吧？要吃点用点什么吗？”

周怀图摇了摇头，目光仍紧盯着眼前的东西，问道，“你们会使用这东西？”

“略懂，周先生也懂？”

“高度越高，天气越差，液体向一边的高度越高……”周怀图说着，但见对面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他继续说道：

“但这个的速度，跟小孔到液面的高度平方根以及一个定值的开平方相关。”

阿鬼听后，脸上露出错愕之色，显然对周怀图提到的后一个关系并不了解。周怀图见状，轻笑一声，淡淡地问道：“可曾有人告诉过你后面这个关系？”

女人摇了摇了头，却是若有所思，她是很喜欢观察人，或者说擅于观察人。通常能一眼判断一个人的性格。然而，眼前的周怀图却让她感到有些难以捉摸。

周怀图被她看得心中微微发毛，不自觉地抚了抚鼻子，以掩饰内心那一抹不易察觉的不安。他语气平和地问道：“这件东西是从何而来？”

“这是主子的心爱之物，由她亲自搜罗而来。”说到这，女人突然很警惕地看了四周，包括周怀图。

“你为何对此如此感兴趣？”她紧接着问道。

“这东西一般没什么用，我只是在想，是否有其他同行也来到了这里。”周怀图叹了口气，随口回答道。

这是意大利托里拆利发明的气压计，大明一般不会有人家里放着这东西，所以他随口试探了一下。（PS.本文只有周怀图这一个穿越者）

但他这一句话，女人却扭头直盯着他，问道：“你算是戳眼的，还是团云的？”

周怀图一愣，随即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女子又审视了他片刻，周怀图这才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在用江湖上的隐语交流，他可不懂这种捞海口的交流方式。

他抱拳行礼，坦然说道：“鄙人乃西洋人士，海难后被杜工头所救，来此也是为了……”

“不必多言，跟我进去吧。”女子态度变得冷淡，转身迈步离去，随着她雨摆荷叶润芭蕉的身姿，一双大白腿若隐若现。

周怀图才注意到她身姿极其高挑，几乎快和他齐高，身着一袭窄裙，却和刚才见到的波斯舞姬打扮类似。

周怀图跟随她进入内院，院后若有若无地传来《四郎探母》的唱腔，他紧张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墙体家具皆都不凡，他轻轻触碰了一下桌沿，这竟然是紫檀木的！哪怕在这个时代，有个这样的红木桌子也是够吹一阵的，而且这桌子做功很是精致。

虽然周怀图对木材并不十分了解，但他确信这就是紫檀木，而且是一块老木料。

院子中的躺椅上坐着一个老头，他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杜义河站在旁边，恭敬地站着。

刚才与周怀图会面的美貌女人，此刻过去给老头点着水烟。

老头听到到纱门的响声，睁开了眼睛，问道：“就是你想卖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