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到账:二十八香】
【功德到账:十二香】
周元通坐在大殿前的门槛上,耳边尽是信徒们的祈祷跟功德到账的声音,却无陶醉之色,一张脸焦黄,如人临死前的模样。
这是宿醉后的表现,昨夜三日痛饮到二更天。
“呃……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鬼老汉太他么能喝了,武松喝酒论碗,鬼老汉喝酒论坛,哎呀,你们能不能不要吵了,我的脑袋要炸了……”
祈祷声接连不断涌进脑海中,跟鞭炮一般,不断地炸开,想死的心都有了。
直到日上三竿,才总算缓解了些,可脑袋仍旧晕眩。
“我得找点事做转移一下精神,这么苦等下去,脑袋早晚要爆!”打怀中掏出那本《太上鬼经》,强迫自己研读起来。
此书乃是千年之前,一位赫赫有名的鬼仙所著,里面详细描写了鬼修之法,甚至还记载了不少强大的神通术法,有大玄机。
昨夜与朱胥喝酒时,曾听他说起过此人,天资绝顶,世不二出,他也是酆都鬼差之中,凭借一己之力成仙者,鬼仙虽次,可如他一般,在诸天神佛之中,硬是开辟出一条道路,获得果位升仙者,不出两位数。
大多数鬼仙都是仙神们早已内定的角色,到酆都来,无非是走个过场,镀一镀金,等时机成熟了,自会有神仙降世,引他飞升诸天。
其余的鬼差,不过是诸天神仙豢养的家奴罢了,唯一的使命就是维护与信徒的关系,顺便为酆都大罗的建设贡献一部分力量。
能从酆都牛马一跃到仙天罗马,足以证明此经的含金量。
“炼魂术,这个不错!”视线停在书页上,周元通欣喜过望,此术便是朱胥所说的强化鬼魂之法。
对鬼而言,魂是重中之重,鬼之所以不是死人,正是因为魂魄的支撑才足以维系。
“按书中所讲,只要以功德不停淬炼魂魄,使其不断强大,并找到功德信仰中的那一缕神性,便可化鬼为神,拥有成仙的资格。”
周元通惊叹不已,作者果真天纵奇才,据他所言,功德信仰乃是除灵气以外最具神性的东西,而今天地没落,到达末法时代,灵气已不可寻,可功德信仰却不曾绝迹,有温养强壮魂魄之能。
假如寻到香火中的神性,将其提炼出来,便可一飞冲天。
他久久难宁,仔细分析了一番,觉得可以一试,当即到香火鼎炉中坐下,沐浴在香火之中,按照炼魂术的方法,开始淬炼魂魄。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与朱胥所授的锻道之法完全不同,身体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可魂魄这玩意儿,既看不到,也摸不着,只能靠感觉来做。
引香火功德入体,去寻找玄而又玄的魂魄,使功德充斥魂魄,以体为钵,以寿为锤,犹如磨草药一般,将魂魄与功德一点点捣碎,和匀,直到二者合二为一,再也分不出彼此。
如此反复,周而复始,魂魄会在功德的滋养下,越来越强壮。
尝试了一炷香时间以后,他终于引着功德寻到了无形无质的魂魄,之后捏碎一把元寿丹,化为捣锤,将二者碾碎合一。
这一练就是三个时辰,当信徒们下山离去,所有的线香都燃烧殆尽以后,周元通才缓缓醒来,双目如电,有光芒流转。
“咦?”周元通举目远眺,五百米外的山林竟清晰可见,还有一些难以察觉的声音,此时也钻进耳畔,其他的知觉也是一样,都强大了不少,好似魂魄扫去了魂魄上的灰尘,世界瞬间清晰起来。
“不愧是鬼仙所著的炼魂术,果真不是凡物。”不知是否是错觉,蒙尘的魂魄清晰以后,他感觉身体也轻盈起来。
他一路冲出道观,感觉速度也快了不少。
“师弟,我感觉师父跟掌门有事瞒着咱们!”
松林中,有声音传出,走近观瞧,是两个年轻的道士,就躲在树下,吃着烧鸡,喝着美酒。
“何出此言,呵,这酒可真够劲儿!”
“他们现在整天躲在后院不出来,不少人求他们下山去斩妖除鬼,却都被师父与掌门以各种理由推辞了,你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无论咱们献出多少元寿,都无法沟通钟馗。”
此人喝着美酒,咽下鸡腿,接着说道:“今早我去跟掌门请安,问起这事儿,他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估计出了什么事,瞒着咱们呢!”
“唉,你说起这事儿我就犯愁,没了天师的法力,我再也闯不进李老爷的府,去跟李小姐共度春宵了,憋得我哟,你瞧瞧我这脸上,都起了泡了,要再这么下去,我非爆体而亡不可!”
“你小子别竟想着那档子事,咱们的钱可不多了,要再这么下去,咱们可就得去吃观里的水煮白菜了!”
“这么快,咱们半月前不是才抢了云心当铺嘛,不少钱呀,这就花完了?”“你以为呢,就这一壶酒,可就花去了二两呢!”
“师兄,你变了,打从咱们学道以来,吃饭喝酒,何曾花过一分钱?你这是准备抛下我,改邪归正?”
“正你大爷,你以为我不想白嫖呀,联系不到天师,施展不出术法,我只能如此!”
“不是师父跟掌门发现咱俩的事,故意阻绝了咱们跟天师的联系吧?”
“有可能,不过,我有另一种感觉……”师兄冷声道:“我怀疑是天师那儿出了岔子!”
两人边吃边聊,很快解决了烧鸡跟酒,随手挖个窝子埋进去,没事人一样回到观里,殊不知这一切全被周元通看在眼中。
“这俩小子……不是啥好鸟呀!”周元通声音冰冷,自语道:“得传道法,不积德行善,反倒为祸一方,得想个法子教训他们一顿!”
今天是来不及了,他得抓紧回酆都去跟朱胥二人报个平安,这事却是记在心中,借着祈愿符,回到酆都吕祖庙。
朱胥与陶景云早就回来了,躲在吕祖像后,制作功德碑。
朱胥率先发现周元通,不满道:“怎么才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弄到多少功德?”
周元通掏出祈愿符来,尴尬道:“三百多。”
今天修炼了一天炼魂术,把庙里的功德全用光了,别的事全给忘了。
“怎么这么少?”朱胥瞪了周元通一眼,瞧出端倪来,却也没多说什么,因为今年的税收已经攒够了。
可仍旧佯装怒道:“既然你收的功德最少,那就乖乖去打铁,铁拐李庙来人要打一把拐杖,张果老庙里要打一对琴筒,今天打不完不许休息!”
“哼!打就打,谁怕谁啊!”周元通怒斥回去,之后抄起锤子,狠狠敲打起来,谁叫他把功德全给糟践了呢,旁人都努力为社团的建设而舔砖加瓦,只有他只惦记自己,这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哼,我才不白给你打工呢,我要精进我的锻道锤法,打铁只是顺带的!”他掏出一把元寿丹来捏碎,借磅礴的元寿淬炼身体。
之前在阳间时,他虽早早就窃窥了天命,却因为阳寿将尽,还忙着斩妖除魔,除了演练一翻莫老五所授的剑法之外,根本就没有正儿八经的修炼过。
如今逮到机会,可得将之前漏掉的功课全补回来!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俩人将今日所得的功德全都制作成了功德碑,同昨日的一起,整整一万六百香,全都藏进了吕祖像内。
昨夜吃了半只烧鸡,朱胥食髓知味,念念不忘,天人交战良久,还是没忍住,扔给陶景云一枚功德碑,要他再去买半只鸡,打些酒来吃。
朱胥将吕祖像封好,神色前所未有的轻松,今年的税收已经凑齐,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瞧见什么都觉得可爱。
“嗯,很好,很有干劲儿,很有精神!”他抱着膀子,看周元通挥汗如雨,听铁锤敲打粗坯铮铮而鸣,甚是满意,“一定不要懈怠,尽量每一锤都用到锻道之法,形成肌肉记忆。”
同属铁匠,朱胥极为欣赏周元通的锻造之术,也乐得教授其中的技巧。
“尽量调集你全部的阴寿,不要只作用在手臂上,要让阴寿遍布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淬炼一番,瞧瞧你这小身板,跟个细狗似得,说你是打铁的,谁信啊!”
周元通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在咆哮:“全身的阴寿?我也得有啊,负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不知道我这辈子能不能还的完。”
想到负债累累的阴寿,他的心就在滴血,明明什么也没做,仰面朝天背朝地的生活,忽然就成了负万富翁,他还挥的起锤子就不错了。
不行,必须得赶紧想个办法将阴寿补全,元寿丹总有用完的时候,如此下去早晚会拖累自己的修行。
“老朱,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赚到一万年阴寿?”
朱胥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问道:“多少?”
他伸出一根指头来,重申道:“一万年,你在这儿酆都待的时间久,跟我说说,干啥买卖阴寿来的最快最多。”
“我他么要是知道,也就不干这打铁的买卖了,一万年,你他么想钱想疯了吧,就是把东鬼王街上所有的神庙都打劫一遍,也不知道能不能凑够一万年!”
朱胥心里在发狂,这小年轻的真敢讲呀,开口闭口就是一万年阴寿,难道现在的年轻人对阴寿一点概念都没有嘛!
遥想当年,吕祖庙鼎盛之际,一天能有三年阴寿到账,那可就是香火鼎盛了,就是那些帝君庙里,一日最多也才赚得十年阴寿,一万年,不吃不喝三年也就能弄到了。
“不会吧?偌大的东鬼王街竟也拿不出一万年阴寿来,骗鬼呢!”周元通半信半疑,东鬼王街少说也就上千的神庙了,能凑不出一万年来?
打死他都不信。
“你以为阴寿都是大风刮来的呀,还一万年,我实话跟你说吧,咱街上香火最盛的那几家神庙,每家的阴寿最多不超过一千年,就这儿,还是代代积攒下来的。”
“那阴寿都哪儿去了?”他疑惑不解。
“八成进了诸神的口袋,一成孝敬了酆都大帝,剩下的一成才是咱们鬼差的。”
“太狠了!”周元通的视线望向窗外,对那些毫无底线的剥削者,展现出出前所未有的愤恨。
“若想短时间内弄到一万年阴寿,要么你一跃变成仙人,要么就去跟酆都大帝要分红,鬼差想发家致富,别做梦了!”
朱胥直接打消了他一夜致富的白日梦。
“那可不好说!”陶景云提着烧鸡跟酒进了屋子,估计听到了俩人的谈话,笑容焕发道:“如今钟馗杳无音讯,所有的阴寿去而无门,未必拿不出一万年来。”
周元通扯下一根鸡爪子含在嘴里,一本正经道:“继续说,我在听。”
陶景云更过分,直接扯下鸡腿,一口咬下大半,含混不清道:“天下之大,钟馗门徒众多,每日献上的元寿何止千年,本该属于他的那份大头,如今全都到了钟馗庙里,这可是泼天的富贵呀!”
那日夜里,俩人潜入钟馗庙偷盗,只是滞留了俩时辰,就得了半年阴寿,没泄露出来的,估计是个天文数字。
朱胥摘下鸡头,冷哼道:“有命拿,你也得有命花才行!盗取阴寿那可是大罪,给鬼王或是阴曹司抓到,是要形神俱灭的。”
陶景云苦笑,“我只是跟师弟这么说说,又没真的想要去干,你说是吧,师弟!”
周元通一言不发,只是机械似得将鸡骨头咬碎,咽到肚子里去,嘴角抹起一个陡峭的弧线。
形神俱灭?
那都是哄骗老实人的烽火,不搏一搏,单车怎么变路虎……
这一顿饭他吃的心不在焉,吃饱喝足之后,回到火炉旁,继续锻打,不一会儿功夫,一副铁拐与一对琴筒就打造完成。
陶景云和朱胥也已微醺,各自坐在蒲团上,入定了,睡着了。
周元通蹑手蹑脚出离了大殿,直接冲到街上,往钟馗庙所在的地方而去。
他决定薅羊毛薅到底,既要钟馗的功德,还要他的阴寿。
“那可是整整一万年阴寿,能弄一点是一点,我可不想在酆都做一辈子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