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绵里藏针

“老师……”

就在冯智彧胡思乱想的时候，李承乾已经放下了碗筷，规规矩矩地坐直了身体。

“我吃好了。”

“什么吃好了？”

冯智彧还未答话，门外就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冯智彧闻言眉头一皱，而李承乾已经站起了身体，对着门口的方向躬身行礼。

“儿臣见过父皇。”

“看来子游不欢迎朕啊。”李世民笑着走了进来。

子游，是冯智彧的字，喜欢以字称呼人，是李世民的一个特殊的习惯。

“陛下说笑了。”冯智彧的眉头松开，躬身行礼。

“只是没想到陛下会光临寒舍，微臣只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失礼之处还望陛下恕罪。”

“哪里的话。”李世民摆了摆手。

“是朕不请自来，还没让你的护卫通报，本来是想看看太子在你这学习是否刻苦，但是没想到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这是什么？”

李世民很是自来熟的在桌前坐下，看着桌上的菜肴询问出声。

“回陛下。”虽然不喜欢李世民以字称呼自己，但冯智彧还是规规矩矩地回答道。

“因为齐国公的原因，微臣本以为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需要给太子殿下授课，因此今日就去赴了杜相嫡子杜构的宴。”

“这也就导致太子殿下在微臣的门外苦等一个多时辰。”

“因为正值晌午，太子殿下又没有用膳，因此微臣就让人准备了一些吃食让太子果腹。”

“请陛下放心，这些吃食都经过了太子殿下护卫的检验。”

“原来是这样……”李世民闻言微微点头。

“其实朕也是看太子今日迟迟未归，所以想着过来看看，结果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这些吃食看起来都挺有意思，朕好像也没有吃过，还有碗筷吗？”

“陛下……”冯智彧有些头疼，但还是不得不接话道。

“这些吃食已经凉了，若是陛下想尝尝鲜，那微臣让人再做一份。”

“不用不用。”李世民大手一摆，然后顺手拿起了李承乾的碗筷。

“承乾，这是你的碗筷吧？”

“回父皇，是的。”李承乾赶忙回答道。

……

冯智彧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世民开始大快朵颐。

其实，冯智彧倒不是不想请李世民吃个饭，只是李世民这种自来熟的样子……

别说是在大唐的这一世了，在前世冯智彧都未曾遇到过。

“唔……”

可能是因为刚过晌午，李世民是用了膳才过来的，所以李世民并未吃多少，只是把每道菜都尝了尝后就停了下来。

“挺有意思的……”

“让陛下见笑了。”冯智彧低头说着客套话。

“子游自谦了。”李世民摆了摆手。

“这些吃食很有新意，是朕以前没有吃过的，而且看这些吃食的口味……”

李世民说着，看向了李承乾：“都是酸酸甜甜的，是孩子喜欢吃的那种，应该是特意为承乾准备的吧？”

“承乾多谢老师照顾。”

可见，李承乾……最起码现在的李承乾，可以说是被李世民调教的非常好，仅仅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李承乾便立刻理解了李世民的意思，转身对着冯智彧行礼道谢。

“殿下言重了。”冯智彧赶忙摇头。

“只是一些吃食罢了，只不过吩咐的时候嘱咐了一下，都是下人准备的。”

“好了，承乾。”看着对冯智彧道谢的李承乾，李世民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今日父皇还有事和老师商议，你先回去吧，以后暂时也不用过来了，父皇有事要交给老师去做，等老师回来之后你再过来。”

“诺……”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李承乾的声音中还是显露出了点点失望。

对于一直处于高压状态的李承乾来说，虽然仅仅只是两天而已，但在冯智彧这里学习的时间是他最放松的时间，尤其是今天。

当然了，所谓的今天是在他的父皇来之前。

因此，乍一听自己以后不用过来了，李承乾有些失望，但自幼受到的教育和谨慎的性格让他很快就将自己的情绪掩饰了起来。

但是！

李世民还是感受到了自己儿子那一闪而逝的失望。

……

“子游在教书育人上很有造诣啊……”一直等到儿子离开之后，李世民才看向了冯智彧。

“承乾每日回宫之后，朕都会听他背诵典籍，在子游这里两天，比在李纲那边半个月的效果都要好。”

“陛下说笑了。”冯智彧闻言摇头道。

“微臣什么都没做，只是太子天资聪颖，实非微臣之功。”

“唉……子游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谦虚了。”李世民闻言，脸上露出了微笑。

“其实也就是承乾的进步才让朕明白，有时候放松一下反倒是好事儿，毕竟哪怕是大人，在繁重的公务之后也都想要放松一下，然后就会更有精神，更何况是孩子呢？”

“奈何，朕也是第一次做父亲，没有什么经验……”

“陛下说的是。”冯智彧眉头锁了起来，然后不痛不痒的刺了李世民一下。

“因此越王殿下就被陛下教育的很好。”

……

气氛一下子就冷场了。

虽然说的很隐晦，但李世民一下子就听懂了冯智彧说的是什么。

一时之间，李世民也只能轻叹一声：“子游说的是，在这方面……朕不如你啊。”

“陛下说笑了。”冯智彧低着头，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微臣也没有教书育人的经验，因为尚未婚配，所以也没有养育孩子的经验，太子殿下是微臣的第一个学生。”

“因此，微臣也不知道怎么教育学生，更不知道怎么养育孩子。”

“只是，微臣虽然不会教育学生，但却做过学生；虽然不会养育孩子，但却做过孩子。”

“因此，微臣只是将自己代入，给太子殿下他需要的罢了。”

……

冯智彧的一番话，绵里藏针，再次刺痛了李世民。

“是啊……”李世民有些恍然，怔怔地看着冯智彧，口中无意识地重复着冯智彧的话。

“虽然没有教过学生，但却做过学生；虽然没有养育过孩子，但却做过孩子……”

“子游之言，如醍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