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旋涡

“这两年天灾不断，此番冯智彧代父携粮入京，虽然不多，但也算是为朝廷缓解了一部分压力。”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筷子，揉了揉太阳穴，颇为苦恼地说道。

“朕原本打算借着这个机会，让冯盎拿点东西出来帮助朕，不然的话北伐之日遥遥无期，但是没曾想……”

“唉……这冯智彧也不知道是在入京之前就得了冯盎的嘱咐，还是昨夜和冯智戴兄弟相见之后被叮嘱了什么，总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唔……”长孙皇后闻言蹙眉。

对于政事，她虽不是事事皆知，但也了解不少。

长孙皇后很清楚，她的丈夫自渭水之畔的白马之盟后就时刻想着北伐，以洗刷颉利给他，给大唐带来的耻辱。

除了采取一系列的经济、政治策略增强国力外，同时也在军事上积极备战，甚至一反前朝不允许臣子带武器上殿的规矩，还每日引几百士兵在殿外习武射箭。

同时，这两年苑君璋归附大唐，大唐也击败了割据朔方的梁师都，得到了反击突厥的重要根据地。

除此之外，突厥这两年冻灾、霜害和旱灾不断，大量的牛羊和马匹饿死，薛延陀、回纥、拔也古、同罗诸部亦趁机群起反抗，共推薛延陀首领夷男为真珠可汗，并接受大唐册封；东突厥次汗突利可汗因长期受颉利可汗压制排挤，也暗中与大唐联络，表示愿意归附。

这些，都是利于大唐反攻突厥，一洗渭水河畔白马之耻的。

长孙皇后很清楚，若不是这两年大唐旱蝗两灾不断，给大唐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她的丈夫恐怕已经开始反攻突厥了。

“二哥，以妾身短见……”思及至此，长孙皇后开口说道。

“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此番耿国公让其子携粮入京，是为了真的为了帮助二哥，还是别有目的。”

“这个应该没什么问题。”李世民闻言摇头道。

“要说冯家得不到京中的消息，朕是不信的，更何况冯智戴在京已经快两年了，冯盎若是真的别有用心，首先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冯智戴给弄回去。”

“两万石粮食虽然不少，但若是为了冯智戴，这个投入还是有些低了。”

“再说了，冯盎一共就三个嫡子，就算是他想让冯智戴回到高州，也不至于让冯智彧过来。”

“最重要的是，自冯智戴进京之后，冯家在京中……甚至是关内的产业，都是逐年递增的，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

“那妾身觉得……”听到李世民这么说，长孙皇后便笑了起来。

“陛下或许……可以多给些诚意？”

“诚意？朕？”李世民闻言皱眉。

“是啊。”长孙皇后点点头。

“陛下不是想要反攻突厥吗？既然是现在这个情况，妾身觉得陛下可以给出一些诚意。”

“哼！”李世民闻言冷哼一声。

“你让朕给那些南蛮退让？想要反攻突厥，朕又不是非得他们岭南冯家，其他世家大族哪个不盼着朕反攻？”

……

话里行间，都充斥着李世民的……算不上是不屑，但又不只是不满。

在这个时代，歧视问题尤其严重，地域歧视自然也是不例外的，只不过这个时代的地域歧视与别的原因综合起来了。

简单来说，五姓七望歧视皇室，皇室歧视其他一些小的世家贵族，然后是所有北方人都歧视南方人，尤其是岭南。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李世民话里行间的不满已经远远溢出了。

“可是……”长孙皇后自是知晓自家男人的想法，笑着开解道。

“那些人……养不熟啊……”

……

李世民闻言沉默。

的确，如果只是想要反攻突厥的话，算不上简单，但也不是做不到。

虽然大唐这两年天灾不断，但只要李世民开口，不管是五姓七望还是其他的世家贵族，肯定都会帮助朝廷反攻突厥的。

是李唐皇室受人爱戴？

并不是，只是因为利益罢了，因为反攻突厥对于所有的世家贵族来说都是有利可图的。

战争时期，不管是粮食、布匹还是铁器的价格都会拔高不少，在这个大量资源都集中在世家贵族手中的时代，战争自然也就成了世家贵族获取利益的一种方式。

更别说他们帮助了朝廷，朝廷也得反馈他们这件事了。

李世民苦于世家贵族的问题已经很久了，虽然他出身自陇西李氏，但自从他父亲李渊坐上皇位之后，不只是其他的世家贵族，就连陇西李氏也与他们渐行渐远。

很简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成为了皇室之后，为了巩固权力，李唐皇室自然就得从占据了这个时代大量资源的世家手中攫取利益，这就导致他们和世家站在了对立的立场上。

如今，五姓七望中，也就只有赵郡李氏和李唐皇室走得比较近，一来是二者同为李氏，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在于赵郡李氏是目前五姓七望中最弱的一个。

赵郡李氏想要更进一步，但对于其他世家来说，你想要更进一步，要么大家一起更进一步，要么你就别进步了。

这显然与赵郡李氏的想法不符，因此赵郡李氏才会和李唐皇室合作……还只是某些程度上，而不是深入合作。

想到这里，李世民轻叹一声。

的确，有时候人们所看不起的点，却往往是决定问题的关键。

岭南冯家，算是世家，但也只能算是，因为冯家虽然是是北燕后裔，也是历代为官，而且自曾祖父开始三代都是朝廷命官，但冯家主要的影响力却并不是这方面。

要说现在的冯家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影响力，主要还得是冯宝的夫人，也就是冯盎的祖母冼夫人。

这样的冯家，实力算是雄厚，但根基不够厚重，正是李世民笼络的最好对象。

严格来说，岭南冯家比他的左膀右臂，也就是房玄龄和杜如晦所在的房家、杜家都更具价值。

当然了，前提是……冯家能让李世民达到预期的目标。

就现在来说，冯盎已经老了，笼络的价值并不高，冯智戣远在岭南，李世民对他的了解并不多，更不够深，不具备笼络的条件。

但是，冯智戴和冯智彧是李世民亲自见过的。

就目前来说，李世民觉得这两人很出色，最难的是，他的计划是具有长期性的，这一点和冯家兄弟很是契合。

“二哥，时不我待啊。”长孙皇后感觉出了自己丈夫的动摇，便开口说道。

“要知道，冯家还有个别的世家贵族所不具备的条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