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吏之死

天旋地转。

强烈的眩晕感差点叫张忠吐出来。

这感觉像是连续坐了半天的过山车,简直就是被处刑后的状态。

他暗暗想着,揉着脑袋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哪想到浑身无力,直接打了个踉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清香,刺眼的阳光从窗台闯进来,尘雾飘荡,张忠扶着墙柱重新站起来,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这大概是个酒楼包厢。

角落放置的小香炉喷云吐雾,墙壁上挂的大家书法龙飞凤舞。

餐桌上摆着十几个餐盘此刻已经空空如也,只有些残羹冷炙堆在一旁,引得蚊蝇嗡嗡作响。

“呕!”

胃里本就翻江倒海,瞧见那恶心的食物残渣后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张忠一下子吐出许多青黄色的酸水,里面还夹杂着不少殷红的鲜血。

这一吐,心中倒是畅快了许多。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水渍,胡乱在裤子上擦了擦,只感觉自己喉咙和胃里火辣辣的,仿佛有一团火焰正在燃烧。

虚弱的感觉更强烈了。

他的身体骤然脱了力,好似被灌了铅石水银一般,沉重无比,动弹不得。

轰!

闪电般突然出现在脑海的记忆碎片犹如冰雪投入沸壶,顷刻炼化。

哦,他穿越了。

这就合理了。

他记得自己刚刚码完字,完成爆更的目标,准备躺下睡觉。

结果一睁眼来到这里。

所谓无巧不成书,前身的名字居然和他一样,都叫张忠。

好吧,这也没什么稀奇的,毕竟张忠是个大路货名字,全国有几十万人叫这个。

至少比张伟要好多了。

抛开名字的问题不谈,接下来记忆里的内容就有些奇异了。

妖武乱世,五国争霸。

暴毙的前身是个跛脚少年,出身于玄国小贵族之家,还没能享到什么福分,婴孩时期就已经是遇上了家道中落,战争变乱。

他被家人带着一同逃难,却是在混乱中不幸走失,最后被人捡走,带到秦国抚养长大。

今年才满十四岁,因为自小受了风寒,又遭受病魔侵扰,身子骨虚弱得紧,患上跛脚的毛病,走路也很是不利索。

只是,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翻阅完记忆的张忠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疑问来。

环顾四周,略有奢华。

虽然细节方面经不起考量,但的确有些附庸风雅的意味,用前世的话来说,这叫轻奢风格。

消化完前身记忆的张忠认识这里。

这地方叫鸿雁楼,是整个春阳县最为豪华的酒楼。

三楼包厢里随便一道菜的花费都足够寻常人家生活一个月。

怎么看不是前身应该出现的地方。

疑虑间,额头一阵冰凉,紧接着就是剧痛,汹涌的记忆强势灌入脑海,更多的记忆碎片被消化,一幅幅画面从眼前闪过。

“这感觉像是夏天里吃了一大口冰淇淋。”

张忠咬牙强撑,靠在墙壁上搜索记忆中有用的信息。

原来,前身是被一个药材铺的老板捡回去抚养的。

那老板是个鳏夫,叫做江锻,他妻子死的早,膝下无儿无女,年纪越来越大,也没有什么续弦的意思,便是将孤儿张忠当做亲生儿子来对待。

上个月,养父一如往常进山采药,却是一不小心受了伤,中了罕见的蛇毒,药石无医,整日卧在病床上,身体状态每况愈下。

眼看着自己快要不行了,在撒手人寰之前,他取出大半家财,托人拜了令史老爷,给张忠求来个小吏的身份,希望能以此护佑他平安。

现如今,倒霉催的养父头七已过,村里头横行霸道的泼皮无赖就盯上了素有书呆子之名的张忠。

前身性格软弱内向,在他们眼里这可是一只大肥羊。

于是,几人拥簇着吆喝着,将前身诓骗来鸿雁楼大吃大喝,奔着吃绝户的想法,想要将他剩下为数不多的银两掏空。

“不对,不对劲。”

张忠敏锐地察觉到事情的怪异之处。

如果只是敲诈勒索也就罢了,地痞流氓欺软怕硬,向来如此行事,可是这却说不通对方为何又要下毒,草草害了前身性命。

怎么要做到如此地步?

他可是衙门里头的小吏,是吃着皇粮的啊!

张忠眉头微皱,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为何能如此胆大包天,他下意识摸索起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

荷包果然已经干瘪掉了,养父留下的最后一点加成也已经被拿走了。

不对劲,还是不对劲。

张忠觉得这种搜刮钱财的手段只是为了掩饰真实目的。

咚咚咚!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细想,包厢外头就传来了沉重的敲门声音。

“客官?客官?”

门外是跑堂小厮试探性的呼喊。

张忠眉头皱得更紧了。

谋杀小吏的事情不简单,只可惜信息不足,迷雾太大,暗中肯定还有人在窥视。

现在要真的直接全须全尾地走出去,接下来怕不是还有麻烦事情,会招惹来更大祸事。

恍惚间,灵光一闪。

张忠计上心头,直接仰面躺倒在地上,他拼命地将白眼翻得老高,用力吐出舌头来,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嘎吱。

跑堂小厮招呼半天没有得到回应,他便是主动将房门推开,想要看看里头什么情况,是不是有人跑单,想吃霸王餐了。

迎着那窗台洒下的光亮,小厮蹑手蹑脚地挪进来,精明的视线扫了一圈,第一眼却是没看见房间里有人影。

他的心中一紧,担忧起霸王餐的事情,却也浮现出困惑的脸色。

每个包厢的人数他都记得明白,按理来说这里应该还有一人没走才是。

那人去哪里了?

他又向着包厢里头走了几步,这才瞧见餐桌后方躺在地上挺尸的张忠。

“什么啊,酒喝多了?喝多了也没用!今天的账必须给我付咯!”

小厮吆喝着,凑近了过去,却看到张忠那狰狞的脸色,还有身旁吐出的一地酸水以及血污。

“这!这?”

这下他可慌了神了,颤颤巍巍试探了一下鼻息。

没气了!

小厮哆嗦一下,退后几步,喉结上下鼓动,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

他正要叫人来看,却又发觉张忠身上穿的是明晃晃的吏服。

这是衙门的人!

他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强行止住了声音,却是将嘴里的唾沫挤了出来,弄了一手。

片刻后,他总算是缓过劲来,垂下手掌,静静站着,有些失神。

他的头脑里一片乱麻,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是有了想法,抿了抿,低垂眼眸,急匆匆关上房门就跑了出去。

“可算是走了。”

憋气还是有点难的。

小厮离得较远时,张忠就放缓呼吸,小心翼翼地换气。

刚刚可是差点给他憋死了。

接下来就不用憋那么久了,只要在有足够份量的人面前演戏就好。

前身被谋杀的可能性有很多种。

目前可能性最大的是图谋宝物。

在记忆中搜索一番他就知道,药材铺里头有地窖,那个神神秘秘的地方是养父捣鼓的,前身并没有进去过。

养父作为一个资深的采药人,肯定有些本事,说不定在山里头得到过什么天材地宝。

消息泄露出去,这才惹来杀身之祸。

那么大幅度消除威胁的办法也很简单了。

假装自己中毒假死,骤然苏醒,宣传消耗掉了宝药才能度过这一番。

如此一来,宝物没了,幕后之人自然会失去兴趣。

计划已经敲定,问题是现在张忠的头越来越痛了。

刚刚出现的头痛似乎并不是融合记忆导致的。

阵阵刺痛让他呲牙咧嘴,同时身体里的虚弱感也愈来愈重了。

阵阵脚步声响起。

张忠赶忙重新躺下,装作暴毙的模样。

房门重新被推开。

香风飘飘,一个丰腴的女人摇摆着水蛇腰走了进来。

张忠是躺在地上的,再加上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视线里模糊一片,实在是看不真切,只能瞥到白嫩如玉的小腿凑近了过来。

他竭力屏住呼吸,只感觉到轻柔温暖的手掌从自己鼻尖前轻轻抚了过去。

好香。

他差点打了个喷嚏。

“看这样子是死了有一会儿了。”

冷酷的声音响起,这是女人开了口。

“掌柜的,那该如何是好?”

跑堂小厮诚惶诚恐,急的原地转来转去,一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彻底慌了神。

杀人本就是大罪,更何况是在鸿雁楼这种地方杀人?

这可是大人物罩着的场子!

那些蠢货甚至谋害的还是小吏!

这不是叫大人物难堪吗?

丰腴女人倒是沉稳许多,沉吟片刻,便是有了想法。

“不得声张。”她声音放缓了一些,这般问道:“你可记得这包厢里其他人的身份?”

“记得记得!自当记得!”

小厮连连点头,快言快语说道:“全都是些景阳村的泼皮无赖,我听他们聊着,说是和这小吏一个村子出身。

先前看他们拥着小吏走进来,我还当是衙门那头要摸鱼,他们请动关系,想要好吃好喝运作一番,讨要几句好话,希望能避走一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