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聚灵阵（上）

黎明前的黑暗中，道观静静伫立在山巅，等待着光明的到来。道观檐角挂着的风铃，偶尔随风轻响，清脆而悠扬。

随着时间的流逝，东方的天际开始泛起淡淡的鱼肚白，渐渐地，一抹淡淡的红晕开始在天边蔓延。云层被染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仿佛是天界的织女在织就一幅绚丽的锦缎。道观的轮廓在这微光中逐渐清晰，古朴的建筑在晨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庄严。

袇房内，一位道士席地打坐修行。床上熟睡的人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慢慢清明，古色古香的建筑映入眼帘，窗外的亮光照射进来。

唐忘忧撑着胳膊坐起，从深沉的梦境中缓缓醒来，她的眼睛在适应了室内的微光后，逐渐聚焦在了房间的一角。床尾处，李道长正盘膝坐在地上，背对着初升的朝阳，沉浸在修行之中。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李道长身上，为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姿态宁静而庄严，双手轻轻搭在膝上，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太极图。呼吸均匀而深长，每一次吐纳都似乎在与宇宙的呼吸同步。

唐忘忧下床，蹲在她面前静静观察。李道长的面容平和，仿佛在内观自己的内心世界。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的圣洁，仿佛是超脱了尘世的束缚，达到了一种超然的境界。

随着最后一缕阳光完全照亮了房间，李道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中闪烁着一种深邃而平静的光芒。

一睁眼，看到了近在咫尺已的唐忘忧，差点走火入魔，琥珀色的瞳孔猛然一缩，随后微微一笑，平静的声音响起：“醒了。”

唐忘忧一直笑的明媚，答：“嗯。”

唐忘忧意识到这样说话有些冒犯别人，连忙迅速起身。李道长被这举动逗笑，虽然表面平静如水，内心却如同春日里的花园，百花齐放，充满喜悦。

李道长对唐忘忧说：“经过昨晚，咱们也是生死之交了，在我面前你可以随意一点，不必有所顾忌。”我希望你别把我当成外人，当成好朋友，好吗？

唐忘忧有些不知所措，点头答应，随后问道：“我昨天晚上怎么了？”

李道长站起身，椅靠在身后花窗，手不自觉地抚摸着窗棂。手指在木纹上轻轻滑动，寻找一种安慰：“其实，我们现在还没有从聚灵阵里出去。昨天晚上是有人故意把我们拉进此阵，后面的事也都是它干的。你，前世功德无量，尤其招鬼垂涎，被吸走不少精气。我给你的铃铛，是法器，每摇一次你就会变得越发虚弱。昨天若非是我的不好，也不必出此下下策，你也就不会这样了。”

唐忘忧敏感的体会到李道长语气中无限的愧疚、自责，急忙对她说：“昨晚的事不怪你，是我拖累你了。你那么厉害，要是没有我，肯定早就出去了。”

李道长听到唐忘忧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同时也更加深了她的愧疚。她知道，唐忘忧的话是出于善意，试图减轻她的负担，但李道长无法让自己接受这样的宽慰。她目光坚定而温柔的望向唐忘忧：“你肯定有很多问题，对吗？问吧。”

道长怎么知道我有很多问题？

唐忘忧内心很是纠结，不知道这样问有没有冒犯李道长：“道长，千年前，云集园发生过什么吗？”

李道长避开唐忘忧的目光，悲伤又认命似的望向窗外：“告诉你也无妨，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知道了。”

据说，一千六百年前有一个信奉仙术的瑞华国。国内有一青云山，山民受山神庇护，长年风调雨顺，从未出现过灾难。

但是有一天，天雷滚滚，雷雨阵阵，远远瞧见类似龙的东西在云中渡劫。约莫四五个时辰，天上的龙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轰——！”天上的东西坠落青云山。登时，山崩地裂，山下方圆百里的百姓死伤大半，更别提山上的人了，就没人逃出来！

这是瑞华建国以来，青云山头一次出现大难。山下百姓本应相互帮衬，但是他们只知道求神拜佛，二十多年过去，依旧荒芜一片。

而那条龙不知所踪，直到一年中秋夜重现人间。夜晚，青云山上迷雾四起，雾中隐约看见是一条龙飞向凤都城方向。没过多久，瑞华国凤都城中出现一条怪龙。百姓敬畏，纷纷跪地朝拜，就连在宫中赏月的国主见此也长拜不起。

那怪龙在空中停顿一会儿，反应过来后，暗红色的瞳孔竖起，眼冒红光，衔起地上的小人吞进肚子，吃的满口是血。瞬间，凤都城内死伤无数。

怪龙的暴行引起天怒人怨，瑞华国的百姓开始恐慌，逃离家园。国主见状，急召国中所有道士，希望他们能降服这条恶龙。然而，无论道士们施展何种法术，都无法伤及怪龙分毫，反而激怒了它，使得它更加疯狂地破坏。

最终提出一个惨绝人寰的方法——祭祀。每年中秋夜，选百名男女献给恶龙，以平它怨气。

但，长此以往，必然不行。

三年后，天长观的一名仙师游历归来。这位仙师道行高深，她对诸位道长讲：“此龙非龙，为蛟龙。几十年前渡劫失败，怨气丛生，堕入魔道。降妖除魔我有办法，我去。”

不出十日，那位仙师便回来了。恶龙虽已死，其魂仍不灭。仙师将龙魂封印于天长观内，令观中道士日日为它念经超度，直到魂灭。

“所以，当年的天长观就是现在的云集园，一千多年前天长观内封印的龙魂就在云集园。而昨晚的鬼，就是当时被吃掉的人的其中一部分。对吗？”

“不错。忘忧，你当真聪慧。”

唐忘忧不解道：“那这阵法又是怎么回事？”

“别急，还没讲完呢。”

没想到这龙魂难以度化，又想为祸人间！那位仙师几次劝阻无效，于是在此地设下聚灵阵，使龙魂无法逃离。

前后历经一百五十年，龙魂终于停止躁动。两百四十年后，龙魂超度成功。当天，聚灵阵解，龙魂散。

故事到此结束。

李道长正式回答唐忘忧的问题：“李某有幸习得聚灵阵法，为了一个人，在此地设下，以备不时之需。”

李道长深邃带些疲惫的眼睛望向窗外，轻叹一口气，好似身上背负千斤重担。

“那个人……是我？不，不是我，是唐忘忧。”唐忘忧越说越有把握。

“唐、忘、忧。”李道长一字一顿，语气很平静，甚至有些伤心，似是在叫人，似是在自言自语。她转身走向唐忘忧，神色沉重，眼眸深邃而严肃，反问道：“哦？这么有把握我说的是你？就不怕我说的那些话是在骗你？”

“不，我没说那个人是我，你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不！我在认真听。”忘忧，我等的人就是你，唐忘忧。

两人说话的速度不自觉加快。

“……”

沉默间，两人都意识到自己不对，李道长调整语气，柔声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等的人是唐忘忧？为什么不怕我骗你？”

唐忘忧笑道：“李道长，你的眼神不会人，你对我的态度不会骗人。”

我曾经问过你，为什么见到你会如此熟悉。你答，“或许真的见过，只是不记得了。”

云集园妙香亭。你让我下棋，问我一个问题后，又不让我下了。后面，我问你为什么不让我下，你说，“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自然就不用下了。”这个答案，可以是解棋局的招式，也可以是我对你问题的回答。当然，我现在更偏向后者。

群鬼攻击我的时候，你很担心我，但绝不是朋友之间的关心。后来，你给了我三清铃。

我们参观老律堂时，你告诉过我们，“法器，不能随意给人。”但是，当时你把三清铃给我防身，说明我在道长心里比较特殊，是吗？哦，这一点也可能是我自作多情。

但是不管怎么说，李道长你，对我，很不一般。即使在你看来，那些对我干的事都很正常，但是，对别人来说，很不正常。你知道吗？

还有，怎么会有人对从未相识的人一见面就藏不住的开心？怎么会高兴的嘴角压都压不住？怎么会对那个人如此特殊？怎么会对那个人如此有耐心？

李道长听完她的分析，低头自嘲又骄傲的笑出声，抬头盯着唐忘忧的眼睛说：“聪明，我怎么能骗过你呢？哈哈，你不是自作多情，我承认，你分析的都对，我等的人就是你。所以，你现在想干什么？”

唐忘忧被靠近的李道长弄的脸红。

从未与李道长挨的那么近，近的都要亲上了。李道长身上的桂花味真好闻，像是要醉倒了似的。心脏跳的越来越响，速度也越来越快，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在体内狂奔。我这是怎么了？

“我，我想知道你们之间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