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唰!”
“唰!”
家宅中,庭院空阔,正好用来练武。
先站《五行桩》,再使《七步破军刀》,虎虎生风,有模有样。
看着练得满头大汗的儿子,陈金福忽然明白过来:原来那柄精炼钢刀,真得是老教头看陈晋学刀学得好,然后特地相赠的。
只是,为何会这样?
陈金福百思不得其解。
陈晋自小喜文厌武,上族学时,对于那些基础的武学课颇为抗拒,但又不能逃课,于是敷衍了事。
反正从小到大,都不曾展现出什么武道兴趣,以及天赋来。
陈金福年轻时同样跟陈建奎学过《七步破军刀》,但没甚根骨悟性,也没坚持下来,到了如今,已然是个大腹便便的乡绅员外。
他的眼力,瞧不出深浅,只觉得陈晋的刀法煞是严谨、整齐,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在。
对于儿子这种巨大的转变,陈金福半喜半忧。
喜的是:
练武可强身健体,更能防身自保,可有效改善陈晋文弱的体质,当然是好事;
忧的是:
陈金福并不希望儿子就此弃文学武。
一方面,以陈晋的年纪,再来学武,明显晚了。再怎么学,也学不出个名堂来;
另一方面,虽然因为战乱之故,导致科举考试停摆,但乱世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等到局势稳定,考场自然重开,到那时候,陈晋的满腹经纶诗书,便又有了用武之地。
在陈父陈母的心目中,对于自家儿子的最大期望,便是盼着陈晋能接过爷爷陈建明的书香衣钵,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大伯陈金寿那边,亦是抱着同一盼头。
对于家族门第而言,能够出一位读书有成,踏上仕途的人才,大家与有荣焉。
陈建明考中举人后所带来的福泽利好,便是典型的例子。
故而一直以来,全家上下,都非常支持陈晋寒窗苦读,只等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天下知。
无奈天下发生动荡变故,时也命也,非战之罪。
总而言之,陈金福并不愿意陈晋为了学武,而把正经学业给荒废掉。
别到头来弄得文不成武不就,那就废了。
至于“文武双全”那般好事,可不敢想。
在大乾朝,“文武双全”属于一个较高的标准,想要培养这么一个子弟出来,非高门大户不可。
寻常人家,很难支持得起。
他陈家,也就在乡上有些地位资源而已。
不过在这当口上,陈金福倒没过多干涉,准备观察一阵子再说。
心里琢磨着:自从撞邪后,儿子就像换了个人,全然变了。大概率是受到了刺激,从而导致思想上发生剧烈的转折变化。
但这种变化,未必会持久。
也许,陈晋学武练刀,只是心血来潮,一时兴起罢了。
等那股热情劲过去,便又来读书了。
……
练完刀后,稍作休息,陈晋用热水洗漱过身子,神清气爽。
这样的精神面貌,与之前简直判若云泥。
身体才是最大的本钱,像前身那般,能干成甚事?
就连颠倒衣裳都会被女方嫌弃。
当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所以,他已然制定了一个全面计划:养身、提神、练武、修道……
在其中,修道堪称最大的志向所在。
仗剑前行,长生久视,那才是超脱逍遥,不负此生!
这时宋伯匆匆地跑进来,对陈金福禀告道:“老爷,我听到风声,吴道长要走了。”
“这么快?他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道长四处游方,本就是居无定所的。”
“哦,我本来还想请他过来,看看家宅风水,最好请个家神来镇宅。”
陈金福有些遗憾地道。
自从儿子撞邪,差点死掉,他便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恐怕是家宅风水出了纰漏,要请高人来看,摆弄一下。
对于乡民们而言,吴道人就算高人了。
近年来,随着时局动荡不安,在民间中,请家神的风气便渐渐流行起来,以此保得家宅平安。
宋伯道:“老爷,请家神要诸多工夫,一时半会可能请不来。我琢磨着,要不要向道长多买几张符箓,而或法器之类,放在家里,有备无患?”
陈金福一拍手:“对极,你赶快去请他过来。”
“好。”
宋伯刚要走。
陈晋出来:“宋伯,我与你一起去。”
然而等他们赶去,却发现吴道人已经收拾完毕,准备启程离开了:
“陈公子,你也是知道的,贫道这里只卖安神符,别的符箓一概没有;至于法器,呵呵,倒有一二,但都是自用吃饭的家当,卖了的话,岂不是自砸饭碗?”
面对陈晋和宋伯,道人态度和蔼。毕竟是大户,给钱爽快,而且对于陈晋,观感挺不错的。
“至于抵抗妖邪之事,个人可练武,当气血强壮,卓有成效。而乡上祠堂香火旺盛,自有祖宗神庇佑,一般外邪,不敢进来。”
宋伯不甘心地问道:“道长,你这里能不能请家神?”
吴道人瞥他一眼,正色道:“家神看似好,实则有诸多弊端,这些年间,不管是城里,还是乡下,的确有不少大户人家纷纷请家神镇宅。但依贫道看来,请神容易送神难,切记。”
听到这一番话,让陈晋对他另眼相看。本觉得这道人有些神棍风范,贪财而口舌圆滑,本事并不大。
但现在看来,对方应该是有些跟脚的。
有跟脚出身的道者,正是通往道法神通最合适的领路人。
陈晋的本意,是想多来找道人说话,一天天的,软磨硬泡,想方设法,总能找到机会让对方开口,传授一二。
而今道人要走,这一走,或许就再不会回来。
他立刻道:“道长,中秋将至,你不如多留几日,过完节再走。诚如你所言,安乐茶饭不好找。”
吴道人微微一笑:“贫道此去,是要回山。实不相瞒,贫道师父要办大寿,我得赶快回去,免得错过日子,那就罪过了。”
“这样的话,我跟你去!”
下意识地,陈晋脱口而出。
“公子,不可。”
宋伯大急,赶紧一把拉住陈晋,生怕脱手的话,自家公子就真得跟道人出走了,他急声道:“公子,你这是怎么啦?无缘无故说这般胡话。圣贤曰:父母在,不远游。你都忘了?”
吴道人也是面露惊愕。
眼前这位文弱公子当真是一语惊人,而且看起来,其神态肃然,目光坚决,绝非说说而已。
莫名地,道人想起师父曾经念过的一句诗:回首一剑斩红尘,此去求仙见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