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去世了,等听到消息,父母带着我赶过去的时候,姥姥已经不再了。母亲没能见到姥姥最后一面遗憾又自责,哭的十分伤心。看到妈妈泪眼模糊的脸,我的心也痛了起来……
姥姥待我是极好的。还记得小时候家家都穷,一年到头吃不到多少荤腥,鸡蛋一年都吃不到几个,但每次去姥姥家都有鸡蛋吃。兴许是以前饿怕了,老一辈过来的人总是喜欢攒东西,姥姥也是,家里一共养了没几只鸡,养了那么久也舍不得自己吃个鸡蛋,但是我每次去姥姥家的时候,姥姥总是能拿出一箩筐的鸡蛋,天天给我炒鸡蛋吃!
但现在,姥姥走了,那么熟悉那么亲近的人说走就走了,我心里空洞的厉害,整个人整日都恍恍惚惚的!
灵棚很快搭起来了,新建的牛棚,本来要买头牛来养,还没来得及买,姥姥就走了,估计以后也不会买牛了,养牛是妇道人家的活计,姥姥走了买回来也没人喂了。
现成的一口棺材放在侧屋,是从姥姥确准癌症的时候,姥爷提前找人打好的。这棺材我几天前就见过,当时还觉得新奇,当时大人不让我去那屋,但小孩子总是好奇,对越禁止的东西越是充满好奇,老想过去看看,摸摸,但心里也清楚摸这东西估计有点不吉利。
现在好了,去看去摸也没人管了。棺材应该还没收拾好,有大人在搭理那口棺材,姥姥的遗体没有放入棺材,就放在一块破旧的门板上,上面盖着一床棉被,棉被是新的,但颜色质地缺显得很旧。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陆陆续续的,租来的音响一整天都放着哀伤的音乐,我窝在灵棚的最里面,穿着一身白孝衣,头戴白孝帽,一整天恍恍惚惚。
下午,人走的差不多了,本来有些晃眼的阳光渐渐褪去,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应该是到饭点了,父亲母亲,舅舅,姨妈都不见了,我猜大概是吃饭去了,我窝在灵棚最里面,并不感到饥饿,只是脑袋昏沉的厉害,我不知道他们离开为什么没有叫我一声,兴许是没注意到最里面的我。悲伤,哀怨,迷茫…太多的情绪在我昏沉的脑子里纠缠不休,我渐渐有些抵挡不住,昏睡的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周围变得安静无比,不知道何时开始刮起了风,姥爷静静的跪在最前面,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搭在放置姥姥尸身的门板上,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一言不发。这都晚上了,人都去哪儿了,没来由的我突然感到有些害怕。我叫了姥爷两声“姥爷,姥爷”。姥爷木讷的转过身,看到我好像有丝诧异,“亮亮,你怎么还在这阿,没跟你爸妈回去吗?”
回去,回去哪里?我有些懵了?我感到了一丝不对劲,我问姥爷“我妈呢?”
“你爸妈回家去了,明早再过来,怎么没把你带上阿?”姥爷的声音苍老又腐朽,“算了,你没回去今晚就在姥爷这住下吧。”姥爷说完颤巍巍起身,蹒跚的朝屋里走去“我去拾掇拾掇炕,你在这守下你姥姥吧!”。
天越来越黑了,风越来越凉。
就剩我一个人了,我爬到灵棚最前面,看着放着姥姥尸身的门板不禁有些害怕。心里安慰着自己:“姥姥那么疼自己,王亮你说你害怕个毛线,再说了,姥爷不是也在屋里的吗?”,想到这我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对,就是那里突然不对劲了,是了,我听不到姥爷的动静了。姥爷刚回进屋收拾的时候,我还是能听到屋里收拾东西的动静的,但是现在安静的紧,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整个世界都突然变得很静很静,一个人也感觉不到了。一阵强烈的恐惧感朝我涌来,没理由阿,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呢?
天空完全暗了下来,风也大了起来,吹在棚布上猎猎作响,我感到有些冷,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我忽然觉得,姥姥的尸身好像也在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寒意,强迫让自己镇定了下,我想去看看姥爷做啥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了呢?
缓缓起身,跪了一天,膝盖有些发麻,我揉了揉膝盖,向正屋走去,屋门
敞开着,黑漆漆的,里面什么都看不清,就好像张着巨口的野兽,在等着猎物送货上门。黑漆漆的屋门固然让人害怕,但现在总好过我独自面对姥姥的尸体吧,没有过多犹豫,一脚踏进屋里。
“姥爷,姥爷”,我一边轻喊,一边寻找,姥爷没有像往常一样,点一盏油灯,屋里伸手不见五指,但好在房子不大,我从东屋摸索到西屋,又从西屋摸索到东屋,怪事发生了,屋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姥爷人不见了?我明明看着姥爷进屋的,但现在人呢?惶恐和不安越来越强烈,一切都变得不同寻常。我隐隐觉得,打我进屋开始,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背后一只窥视着我,屋里也不能多待了,一念及此我立马朝着屋门跑去,慌里慌张的还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弄的左脚生疼,顾不得细看了,我近乎是冲出了屋门……
出了屋门,外面依旧昏暗寒冷,但起码借着依稀的月光能看清周围,我没敢再去灵棚,也不敢再进屋里。蹲在墙角瑟瑟发抖。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变得非同寻常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切依旧安静,只有偶尔灵棚帘门被风掀动的声音。过了良久,心绪稍稍平静了下,抬头望了望天,满天星斗具都隐在了阴云之后,一轮弯月也只有一角从浓云里钻了出来。好在这钻出的一角月色还能让我看清周围。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看了看漆黑的屋门和被风撩动的阴森森的灵棚。心到:今晚就在这屋角捱一晚上吧,等天亮了有人影了再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良久,困意袭来,我睡了过去…,迷糊中,感到有些冷,半张着惺忪的睡眼,裹了裹衣服。陡然间,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困意一下子就消散了。灵棚的帘布依旧被风吹的乱舞,灵棚里面,那个破旧的门板上,姥姥的身体好像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身上依旧蒙着床布,就这么直挺挺的从门板上做了起来。
一股强烈的寒意从心中升起,这踏马太诡异了,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僵半截。恰逢此时,又一阵风吹过,刚好把姥姥身上的床布掀了下来,露出来了姥姥已经死去多时的上身,姥姥尸身就这么闭着眼坐在那里。我能看到姥姥的侧脸,脸庞青紫又凹陷,我心道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看到人的尸体
一恍神的功夫,我再去看姥姥的尸身,我只觉得大脑“轰”的一下,整个脑袋都麻了,我看到姥姥的头不知何时扭了过来正盯着我,我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再待着这里估计要出事了,我哆嗦了两下,向大门挪过去,我想逃出这个院子,我必须逃出这个院子!
我再挪,姥姥的尸体也在动,一切都诡异无比。
等我挪到院门口的时候,姥姥的尸体也站了起来,对,就是这么站了起来,眼睛始终未睁开,但却好像能看到我一般,尸体就开始拖着僵硬的腿,迈动僵硬之极的步子,一步一步向我这边靠过来。
不能再等了,我得走了,还有一步我就能离开院子。我推开院门,正准备离开院子,穆的,我怔住了!
院门不知何时俨然成了两个世界的分界线,院内虽有些昏黑,但院外却成了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一个院门好似把世界分成了一黑一白两个世界。院内,姥姥麻木的尸体在一步步向我逼近,而院外漆黑的世界里也好似有大恐怖再等着我。
姥姥的尸体越来越近,我没时间再犹豫了,壮了壮胆子,我一头扎进了这漆黑无边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