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两侧,数十名全身甲胄、手持兵刃的护城官兵防守严密,城门楼上甚至有弓箭手一字排开,两扇厚重的木门紧闭,门前街道还拦了拒马,不少要出城的人全被挡下。
城门右侧的城墙上,新贴了张告示,此刻一群人乌乌泱泱的聚在那里,嘈杂不堪。
“怎么回事?”
许潜掀开车帘,从车厢里探出头来,望着眼前的一幕有些疑惑,开口问了一句。
“仙长稍候,小人这便去问个明白。”
赶车的车夫停稳马车,一跃而下,径直来到守门官兵面前,亮明身份,询问一番。
那官兵见是县侯家的马车,自是不敢怠慢,只将情况与他说明,却仍是不肯放行。
片刻后,车夫回来,向许潜行礼说道。
“仙长,恐怕您一时半会儿是出不了城了,听那城门官说,郡衙库房昨天夜里丢了大批库银,郡守震怒,正下令封城彻查、捉拿案犯,在此期间,任何人都不得出城。”
他将情况如实禀报了一通。
许潜听了这话,微微有些讶异,顿了顿,干脆下了马车,来到那告示旁挤入人群举目观望。
但见告示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因库房失窃,自即日起封闭四门,全城搜捕案犯,城内一应百姓必须全力配合。
如有发现案犯踪迹者,告到官府,赏银百两,若能将案犯捉住,追回库银,可得千两赏银,倘若知情不报暗通贼寇,一经查明,全家连坐。
告示下面空白之处,盖着郡守的大印。
许潜站在墙边看了一遍,心里不由暗忖,看来今天要想出这个城是不太可能了。
走出人群,回到马车之上,许潜面朝车夫发话道。
“走吧,咱们回去。”
照眼前的状况来看,出城已是无望,既然如此,便也只有重回周府再慢慢理会了。
马车原路返回,不多时,到得周府。
许潜将情况与他们一说,周玉堂听闻之后亦是一惊,连忙让下属前去衙门打探。
库银丢失,这可不是件小事,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他凭借着祖上之功,承袭了个“县侯”的爵位,虽说到他手里一削再削,已没有太大的实权,但是在这一县之地,却仍有监察地方官员、征收赋税,乃至直接上参之权,整体而言还算能说得上话。
如今衙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座上宾又因此受阻,无法出城,不管从哪一方面考量,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视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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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郡治衙门。
衙门内邸,大堂之上。
啪!
一个青瓷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碎瓷四溅,茶水茶叶洒了满地。
“一夜之间,十万两库银不翼而飞,那是十万两,不是一百二百两,就是要人搬,他也得搬上半天吧?”
“你们倒好,让人不声不响的将库银给盗走了,都是干什么吃的?养你们有什么用?”
堂桌旁,立有一身着大红官服的男子,四十余岁模样,脸型尖瘦,双目狭长,颔下留有一抹半白短须,此时正满面怒气,冲着下首两人厉声训斥。
堂下左右两侧,一个是身穿暗红官服的壮汉,一个是一袭皂色服装的青年,两人腰间都带着刀,正是本地的县尉林甫成和衙门捕头王大用。
眼下面对郡守的滔天怒火,两人谁也不愿去触这个霉头,只是老老实实的站着,低着头敬听训责。
郡守骂了一通,见二人哑巴似的一言不发,火气更甚,目光阴沉,从他们身上逐一扫过,最终锁定在那县尉身上。
“库房的布防,一直由你负责,你给我说,昨儿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别怪郡爷我不念旧情。”
林甫成听得此言,心里一颤,做贼似的抬头瞄了他一眼,拱手施礼,一脸的无辜。
“郡爷,这事儿透着蹊跷啊!”
“昨夜自从得知库银丢失的消息之后,我立马就赶了过去,仔细的检查过,院墙完好如初,三道铁门也确实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库房三道铁锁的钥匙,县丞一把,我一把,库官一把,要想开启,须得三人同时在场,这一点您是知道的呀!”
他言之凿凿,特意提了这一点。
郡守冷眼相视,自然清楚他这句话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自证,不是他监守自盗。
当下冷哼一声,继续出言发问。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会失窃?”
林甫成道。
“我专门审过昨晚当值的管事了,照他所说,昨儿半夜里只刮了一阵怪风,吹得人晕头转向、睁不开眼,等他们回过神来,银子就不见了。”
郡守闻言,气极而笑。
“哦?照你这么说,十万两库银,是让大风给刮跑了?”
林甫成面色一急。
“这……郡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这盗库银的,会不会不是普通的飞贼,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是鬼怪?”
对于妖魔鬼怪之说,他向来不忌讳,因为以前就曾见过,故而对此是深信不疑。
库房的院墙,高三丈,厚四尺,墙头浇筑了利刃,内外总共两道,专门应对飞贼爬墙而建。
除此之外,库房里头还有三道铁门,用三把大铁锁锁住,一般来讲,没有钥匙,不管你手段多么高明,一时都是难以打开。
再说就算要撬锁,也肯定会有动静,库房周围布防严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往巡逻,别说是人,就是只苍蝇想要飞进去怕也没那么容易。
可是如今,在没有打洞、铁门铁锁又全都完好无损的情况下,不惊动半个驻守的库卒,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从库房里盗走十万两官银,除了会弄风使法的鬼怪妖魔,他暂时想不到别的可能。
听得他这套说辞,郡守脸色铁青,他右手握拳,一下又一下砸在桌子上,语气不善。
“我不管他是人是鬼,也不管他是个什么东西,我要的是结果,结果!”
“这笔银子的作用你们都清楚,是要运送到淮水救济灾民之用的,所以才叫你们重兵看守,日夜加紧防范。”
“此事干系之重大,不用我多说,留给你们的时间也不多,要是追不回来,上头要我的脑袋,我先砍了你们俩的脑袋。”
林、王二人被他官威所慑,也不敢反驳自找麻烦,只是点头哈腰连连称“是”,心里却是全无半点头绪,有苦说不出。
郡守连续不断的呼气吐气,顿了一顿,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继而问道。
“这件事情,侯爷知道了么?”
林甫成微微摇了摇头。
“尚未来得及通报。”
郡守刚刚平复下的火气一下子又涌了上来。
“那你还在等什么?赶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