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凡收拾完当铺里的卫生，已是晚上十一点多。
按照掌柜的吩咐，凌晨三点半去飘香楼接他，所以徐凡预测自己还有至少四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重生为人，这要不出去看看新世界，那就是白活这一世了。
徐凡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装，戴上一顶帽子，锁好门窗就朝外而去。
民朝这个年代，没有宵禁这个概念，各个城市根据自己的发展情况都有大大小小的夜市。
像是飘香楼所在的八大胡同口，那就是龙城夜总会中心，吃的喝的玩的乐的，说书的唱曲的杂技的应有尽有。
而徐凡对于这些花里胡哨的并不太感兴趣，徐凡只想捡漏。
我有【望气】这种变态的金手指，再加上【憋宝人】这个职业属性，那只要找到一个有前途的天地灵宝，憋一段时间，想不走走上人生巅峰都难。
龙城的夜间古董市场有俩。
一个叫龙口，一个叫龙眼。
龙口主要卖的是盘子。
龙眼主要卖的是柜子。
这里，就不得不说，甭管盘子还是柜子，都是道上人对于古董的别称。
柜子，顾名思义，块头大，三五个人才能搬得动，也就是说这是大号古董件儿。
盘子，顾名思义，块头小，能拿在手里把玩，这就是小号的古董件儿。
盘子市场和柜子市场一个东，一个西，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徐凡要去的正是盘子口。
一边走着，徐凡内心暗暗揣测。
这去了盘子口，找到天地灵宝估计是海里捞针机会不大，那不如脚踏实地弄几个差不多的古董，弄点大洋大黄鱼积蓄，为自己以后逃出周家当铺做准备。
当然了，这一趟出门最重要的还是维持好自己的人设。
自己现在是个略微痴呆又聋又哑的残疾人，绝对不能让外人看出来自己现在不聋不哑还贼聪明有外挂。
好在上辈子徐凡也是演过戏跑过龙套的，扮演一个聋哑痴呆青年人绝对不在话下。
徐凡思忖着走过了一个洋街拐角，过街风呼呼的直吹后脑勺子。
街两边店铺的气死风灯被吹的嗖嗖直撞。
就在这风呼呼声里，隐隐一个声音传来，“老乡，老乡！”
此言一出，徐凡内心咯噔一声，卧槽！什么声音？
可很快的作为一个演员，徐凡意识到自己是聋哑痴呆憋宝人，自己不能露馅。
徐凡继续保持自己赶路模样，头也不回朝前走去。
阴风呼呼的吹，眼看着徐凡没有回头的意思，那声音变得响亮急促了许多，“老乡！老乡，你看看我！”
徐凡继续往前走。
那声音又靠近了，而且越发刺耳，就好像是有个人拿着刀尖在摩擦毛玻璃一样刺耳，“老乡，老乡，你看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终于这句话一出口，徐凡内心哇的一声差点叫出声来。
我焯！
黄皮子讨封！
上辈子我走了无数白山黑水都没遇到的稀罕事儿，这辈子我一出门就遇到了！
而且还是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布隆冬大街上。
也许有人会问，黄皮子讨封，你拒绝不就是了，它还能怎么着你？
这里面就有学问了。
黄皮子讨封，你要说他像神，那它就会成仙，到时候你们就成了它的下家，要世世代代供奉它。
你要说它像人，那它这道行就算是废了，到时候它会对你们家族死缠烂打，和你们这一族同归于尽。
总而言之一句话，你只要沾上这玩意，你怎么回答，你都算完犊子了。
拒绝它是立刻死，答应它是等会死，横竖都是个死！
寒风吹后脑勺，穿大褂的青年人闷着头，丝毫不落脚步，一切都好像没听到一样。
寒风的墙头上，一个足足快有两尺来高的黑影此刻站了起身，隐隐的声音传出。
“人皮子，你在给你黄爷装高冷吗？”
“我告诉你！”
“今天是黄爷爷的黄道吉日！”
“我等了三十年，就是等今天讨封！”
“这条街上，整晚上就你一个人！”
“这封你是接也好，不接也好，你今天都走不了！”
“为了这一天，黄爷爷我辛苦钻研了讨封的全套经验，从我叔叔伯伯给我的经验口述到外来和尚教士的典籍，可谓学富五车！”
“我精通十六门主流外语，三十二门小众地方土话，七十二种非主流变身金发小萝莉之类的废物套路对白！”
“今天遇到我，你算是玩完了，这龙城上上下下，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黄爷爷我都认识！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我奉劝你赶紧跪下来，接我讨封！听到没有！”
然而，这十一月的寒风声吹落在徐凡的耳边，一句句，一字字，打的徐凡内心直寒蝉。
我，我焯！
太可怕了！
这世上的黄仙也太卷了吧！
为了讨封能备考三十年，还特么学富五车，文囊海外！
你就这个拼命内卷的能耐，你不去考编简直可惜！
可你找谁讨封不行啊！你干嘛偏偏找我讨封！我特么一个又聋又哑的憋宝人，我怎么给你讨封？
黄仙的话没有让徐凡放慢脚步，眼看着徐凡就要走出视线了。
呼呼——
一道风声大作，下一刻徐凡的迎面地方，多出了个黑影！
这黑影站起来两尺来高，瘦巴巴的，尖尖的脸颊，黑夜里看不清它的颜色五官，却是风声大作，它愤怒咆哮，“老乡！看看我，我是像人还是像神？”
这一声怒啸，狂风大作，却是直接把徐凡头顶的帽子连带着徐凡自己，一股脑的吹趴在了地上！
徐凡只觉得自己被卡车狠狠撞了一般，整个人噗通一声被撞飞出去五六米远，狠狠砸在了一个路杆上。
一时之间，徐凡只觉得头脑浑浑，四肢酸痛，嘴角溢血。
好强！
这黄仙的法术好猛！
好在演员素质刻在心头，徐凡仍旧呜哇呜哇的比划，虚弱的在地上扒拉。
这一道狂风顺势也把徐凡的帽子给掀了下来。
那黄仙得意洋洋，挎着腰，扭着屁股，踩着八字步，大咧咧的捡起了徐凡的帽子，朝着徐凡的脸颊贴近一看！
这一看！
瞬间，空间都凝固了。
呼呼的寒冷怪风乍然消失。
徐凡维持着满嘴流血呆呆傻傻的模样。
如此近的距离，徐凡也看清楚了一些对方的模样。
一只长相非常神俊，气质飘然，丝毫不猥琐，充斥着一股上位仙家气质的——黄皮子。
它通体的毛发金灿灿的恍如鎏金一样，让人眼前一亮！
徐凡发誓，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一个黄皮子能在气质上比狐仙还像是神仙！
虽然徐凡也没见过真狐仙，只是见过画上的狐仙。
而此刻和徐凡四目相对的黄皮子，表情非常僵硬，它似乎是见到了鬼，甚至说比见到了鬼还邪门。
黄皮子的脸上居然出现了表情，一个似哭似笑如唐伯虎点到了如花姑娘一样的表情，它尖嘴张开，惋惜之中带着怒气，怒气之中带着委屈，“徐傻子，你大半夜的，不在当铺里安稳睡觉，你跑出来做什么！你不知道这大半夜的龙城是很危险的吗？”
面对黄皮子的质问，徐凡只是艰难的用手指了指自己嘴，又指了指自己耳朵，表示我听不见也不会说话。
黄皮子看此，一只爪子直接按在了自己头顶，仰天长啸，“老天爷，你是不是在玩我！”
“三十年啊！我等了三十年！”
“终于要讨封了！”
“结果，你给我送了个憋宝人！”
“憋宝人这个缺德玩意，天生五弊三缺之体，天地万灵天生就欠他们一份功德，谁都要给他们一个面子，就算是天地灵宝也要给这种人一个面子！任何对他们的诅咒都会得到报应！”
“而我讨封这么重要的事情，本该别人欠我人情，现在反而我欠他人情！”
“这讨封岂不是变成了他对我的讨封？”
“他成了我祖宗？”
黄皮子猛然回头，双瞳死死的盯着徐凡，呲牙怒叱，“你踏马的坏了黄爷三十年道行！黄爷我还要再等三十年！换做是一般人，我现在就吃了你！”
“但看在你是憋宝人的份儿上，黄爷不和你计较了！”
“但是你他么给我记住了！”
“以后大晚上的，别他嘛乱跑出来祸害精怪妖鬼，精怪妖灵的命那也是命，懂不懂！”
“滚！”
黄皮子龇牙咧嘴，疯狂宣发心中怒火。
在它来看，我期待了三十年的一场大餐，结果你他么给我来了一盆屎！
这怒火，换谁谁都要上头。
然而，徐凡的眼里，却是另外一幅光景。
徐凡看清楚了黄皮子之后，【望气】之术顺势开启，然后徐凡就看到了黄皮子的属性图！
这让徐凡意外无比！
【望气】看看普通死物也就算了，居然还能观察活物！
脑海之中，黄皮子的属性图出现。
名称：黄大仙
别名：黄三爷，黄爷爷，黄仙爷
类别：家仙，地妖
道行：250年
贵重：资质上等，紫色稀有
祖籍：白山黑水
境界：准·家仙，预备讨封
因果：极大
羁绊：极大
预测：根正苗红，前途光明。
建议：收取此物可获得至少100+功德，其功德值足够培养一个稀有紫色灵宝！
提醒：功德积蓄非常困难，正常来说去虔诚上香一百天也就获得一点功德！
提示：把你的血沾染到黄皮子的皮毛上，即算收复成功，它就会成为你牵的羊宝。
徐凡看到这提示，在看着近在咫尺次牙咧嘴的黄大仙，一时之间，贪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再想到自己最近运势是大吉，徐凡内心更加膨胀！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豁出去了！
想法一定，却看到那满嘴流血的聋哑傻子徐铁柱，怪叫一声，直接扑向了黄皮子的身上，血大把大把的沾染在了黄皮子身上。
徐凡这一举动在黄皮子的眼里，就好像是一大盆屎朝着自己扑来一样！
面对憋宝人这种先天残缺的五弊三缺圣体，修道之人，修道之妖，修道之灵看到那就和看见了屎一样，绕的远远的。
如今被这屎扑上身来，黄大仙三魂飞了两个半，彻底懵了。
这个傻子憋宝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他想掐死我吗？
找死！
凡人，受死吧！
黄大仙反应过来猛地挥舞尾巴，徐凡身躯噗通一声和破麻袋一样狠狠甩在墙上，直接把一面墙给砸塌了。
这样大的力道，正常来说徐凡应该已经死了。
可诡异的是，徐凡踉跄的从废墟里爬了起身，再看那黄大仙，噗通一声，居然跪坐在了地上，它双手支撑着身姿，双瞳直勾勾盯着面前那个聋哑傻子，不可思议的道，“血契！你，你刚刚对我施展了血契！这，这怎么可能？”
徐凡此刻脑海里响彻起来一个声音。
“恭喜宿主利用【望气】之术收服黄大仙X1!”
“恭喜宿主替天行道，获得功德值X100！”
“恭喜宿主成功收藏一件可遇不可得二品稀有紫色灵宠！获得神秘礼包X1！”
“恭喜宿主收编灵宠，从此之后，血条共享，灵宠不死我不死，任何伤害灵宠先承受，灵宠死后才会轮到宿主身上！且灵宠永远无法背叛宿主！”
“提示：墙体坍塌对宿主造成致命威胁，该伤害数值已经完美转移到了灵宠【黄大仙】身上，黄大仙现在状态是轻伤。”
徐凡看着支撑着身躯的黄大仙，暗暗感叹，这玩意是真的强啊，对我来说必死伤害，对它只是轻伤！
可当黄大仙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也就意味着自己装聋扮哑的伎俩被识破了。
洋街大道上，徐凡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用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部肌肉，顺势擦拭掉嘴角的血渍，漏出了一抹春风拂面的笑容。
而这笑容，在这寒风长夜里，在黄大仙的眼里比看到鬼还凶残。
黄大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怒声而喝，“你，你，你怎么不聋不哑了，你到底是谁？”
徐凡一步步走近了，声音悠然，“黄大仙，你看道爷我，像人还是像神？”
面对突如其来人皮子的讨封，黄大仙旋即彪出了一口流利的英语，“SORRY！I don't know what you're talking about！”
徐凡笑道，“Do you think I look like a human or like a god？”
黄大仙瞬间又道，“何を言っているのかわからない！”
徐凡道，“私は人間に似ているのか神に似ているのか！”
黄大仙道，“Ca tombe mal.je ne suis pas libre！”
徐凡同样法语回复，“Tu me vois comme un homme ou comme un dieu！”
……
日语，法语，英语，葡萄牙语，印第安语，藏语，傣语……
长街之上，两个精通语言学的超级天才疯狂对线！
一个时辰之后。
徐凡静静的站在街上，对面的黄皮子趴在地上几近绝望，声音虚弱，“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也懂这么多的外语！”
徐凡仍旧孜孜不倦的道，“老乡，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黄皮子怒叱，“我看你像金发狐耳小萝莉！”
徐凡顺势一脚揣向了黄皮子！
黄皮子熟练的飞起来，一边躲闪，一边抄外跑，一边不忘放嘴炮，“臭小子，黄爷爷今天吃了大亏，你等着以后要你好看！”
徐凡一看黄仙要跑远了，眼神发狠，猛地朝着就近的墙撞了去！
轰一声惨叫从远处传来，“你他么的玩真的！”
徐凡不等黄仙反应，又是拿起来一块砖头朝着自己天灵盖狠狠一板砖！
嗷呜——
黄仙一声惨叫，从不远处打着滚跑了回来。
“别打了！”
“别打了！你打的哪是你啊，你打的是我！是你黄爷爷！”
徐凡看着鼻青脸肿的黄仙，一手拿着板砖，比划着道，“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来当铺给我报道一次！要不我就拿刀子戳我自己！你应该明白，伤害我就是伤害你，不想死就别给我犟！”
黄仙艰难点头，“好！”
徐凡内心却是听到一句黄仙心里话，“臭小子，黄大爷我现在惹不起你，先和你耗着，等我找到天地灵宝给我解封，到时候把你挫骨扬灰！”
灵宝解封？想什么呢？这辈子我吃定你了！
徐凡也懒得戳穿这层窗户纸，只是道，“我现在要去接我掌柜的回家，从这里到城南，估计要一个多时辰，你快用妖风送我一程。”
黄仙纠正道，“那个是神风！三昧神风！不是妖风。”
徐凡怒目，拿起板砖就要拍自己。
黄仙急忙道，“怕了您了，妖风就妖风，来，走起！”
呼呼大风吹起，徐凡只觉得头晕目眩，下一刻已经到了这八大胡同口，不远处就是飘香楼。
黄大仙在背后嘀咕，“爷啊！黄三今天累着了，我回去歇着了，有事儿您就找个老鼠洞，对着洞口喊我两声，我就从老鼠洞里钻出来了！就这了，我先走了……”
背后黄大仙呼哨一声，化作黄风，消散不见。
倒是徐凡回复了聋哑人常态，呆呆傻傻的站在八大胡同口，看着路过的行人，静静等待自己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