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绯木村的远征

原本出发时浩浩荡荡的四十多人大队，可回到村落的时候却只有可怜的寥寥十来个。

那对夫妻已经算是其中的幸运者，在拜恩的紧急处理下，那个名为“由川爱衣”的妇人勉强保住了性命，只是短暂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她与丈夫由川太郎的女儿，也就是早先拜恩在聚落门口所见过的那个加奈子，几乎在看到众人凯旋的第一时间就飞扑到了归来的父亲身上，再也不愿抬头了。

看到这一幕，拜恩把即将脱口而出的不幸事实吞了回去，并就此深埋在了心中。

即便他将深渊的漆黑力量从人类的身体上驱逐了出去，但其在漫长时间中已经侵蚀了这批伤者的生命本源，留下了不可治愈、无法弥补的致命创伤。

——如果用人话说：他们的寿命可能都不足五年了。

而那些死在污秽利爪下的人们，他们的魂灵没有办法回归幽冥，有朝一日也定然会化作心怀恨意的邪祟，再次出现在他们曾经朝夕相处的人们面前。

在葬火之战中，尼伯龙根的血自天空洒落，渗入土壤之中，如今已经顺着地脉遍布提瓦特的每一个角落，永久性污染了地脉。

这也就代表着，诸如那头黑熊一样的深渊魔物迟早还会在这片土地上出现，并且随着地脉的恶化，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当拜恩准备启程出发，前往下一个人类定居处探明情况时，那村中的唯一长者忽然来访，率领着全村所有人向他下跪拜谢，感谢他拯救了这个部族的未来。

除此之外，长者还声泪俱下地恳求他不要离去。

无论他是否真的是天空岛下派的使者，以他的学识与力量必定可以为这个垂死的部族带来新的繁荣昌盛。

如果连他都在此时离开，那么仅凭这些重伤的村民，就连生存的各个方面都变成了难题，也决计不可能熬过下一次的灾厄。

作为交换，这里剩下的人类将尊拜恩为「王」，并宣誓永远地听从他的旨意，成为他日后的子民与手中最为锋利的刀刃。

换而言之，这座聚落，将是他治下的第一个人类居所。

然而拜恩打自心底根本无意为王，他已然知道不管是魔神战争的本质，亦或者是自己被植入的吞并天性，所图的就是维护法涅斯一分为七的天理制度，以及那颗象征着统治地位的「神之心」。

即便本能催促、命运如此，他仍然不情愿参加进无尽的纷争漩涡之中。

因此，拜恩直接了断地拒绝了长者让自己成王的请求，但于另一方面还是听从了他们的意愿，在这里长久地居住了下来。

之后的三个月中，他教导这里的人们医术、冶金、纺织、耕种、捕猎、艺术、文学、占星、炼金、锻造等等一切能使文明繁荣延续的知识，并利用他的与生俱来的力量为这些人类占卜吉凶、趋福避祸。

这种言传身教的效果无疑是极其显著的，毕竟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还是相当浅显易懂的。

仅存的家家户户所有能够活动的人手，都被拜恩安排了与之匹配的任务。

而在最为关键的食物方面，各种各样的水稻谷物也已开垦、播种完毕，只需等待收获之时便可。

尽管选用的都是些非常难以入口的品种，但胜在存活率相当优异，即便由初学者照料也几乎不存在夭折的风险。若是发生少数天灾，拜恩也会为他们出手应对。

除此之外，为了帮伤员改善体质、促进恢复，拜恩也多次亲自出门狩猎，为他们从森林中带来了许多新鲜的兽肉与鱼肉。

毕竟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大部分老弱病残也没有能力外出捕猎，整个聚集地的生存压力只好由他一人来承担。

如此发展了三个月，这个本不起眼的部族竟也有模有样地渐渐发展出了村落的一个雏形。

本来茅草为主的房屋结构被全数替换成木质，又多了不少一人之高的石质围墙作为基本防御设施，这样一来零星的野兽变得不足为惧。

而口粮在如今人数稀少的情况下甚至还会有不少富裕，深渊魔物的安全问题由他亲自坐镇，更是一点也不用担心。

虽然说到底，其中大部分成就都是由拜恩亲自参与策划和实施的，但看着在自己手下茁壮成长的部落，人们的脸上从始终愁眉不展到开始有了些许笑容，他心中还是有不少快意。

只不过诸如炼金、占星等高深的学识，即便拜恩自认已经倾囊相授，可碍于众人学识有限，最后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听得明白，这让他很是伤心。

毕竟比起其他的学识，在这两个领域中，他才更自信有着独步天下的理解。

唯有那个当初在村口见到的小女孩——由川加奈子，她的悟性还算是令人满意，或许未来能有一番成就也说不定。

这般田园牧歌的休闲生活充实且快乐。在不知不觉中，他似乎已经很少对村中人提及离去的想法了。

心中不断滋生出的归属与安定做不得假，拜恩渐渐也开始有了些自知。

——他已经很难再割舍下这里了。

忽然有一日，村长由川太郎带着众人的谢意，又一次拜访了正在为村民锻造刀剑盔甲的拜恩，并希望他能为终于安定下来的聚落亲自取一个富有意义的名字。

“名字的话......需要根据村落的特色来决断吗。”

他在沉思之余，不经意间瞥到了门口那些奇异的绯色枫木，当即心中就有了一个主意。

之后拜恩大笔一挥，在木匾上为这个村落题下了「绯木村」的名字，并得到了包括长者在内，村中居民的一致赞同。

由此，即便千般抗拒命运的指引，他终究还是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方子民了。

......

又过了几月，春夏落幕、秋分已至。

随着耕种的第一批作物即将可以收成，食物的储备渐渐充足；成片的建筑拔地而起，人们不再会因寒冷而失去性命。

温饱之后，文明的水平也愈发提高，渴望见证其他地域景色的愿望自富足的生活中衍生而出。

拜恩看似在忙着大大小小的各种事物，实则在暗地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这一日，在他的带领下，伤势痊愈的村民带足了补给，第一次出发远征。

众人小心翼翼地爬下陡峭危险的悬崖峭壁，再一路穿行过由流沙堆积而成的羊肠小径，绯木村的人们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生活地方的全貌，并发现其实际上是两座相连的岛屿。

村落所处的那一座岛屿，按照他们长久惯用的说法，是为「八酝岛」。

而另一座则被冥冥之中有所感应的拜恩当即拍案定决，取名为了「神无冢」。

途经自然也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聚落，有些已经被深渊的力量所覆盖，不再有生命的气息，只留下遍地尸骸与混杂着鲜血的黑色脓液。

当然，也有不少余下的生还者，他们在看到了这支装备精良、物资充足的远征队后，大多数果断地加入了其中。

一路上当然也有不少危险。

大部分都是来自于游荡野兽。通常而言，绯木村的村民在拥有了拜恩用精矿锻造的武器与盔甲之后，合作应付起来相对不算困难。

可一旦遇到被深渊侵染了躯体的魔物，拜恩则会亲自出手，不留余力地以神力驱使手中的长枪，将其当场格杀。

只有极小部分，是已然流离失所的浪人，会对来往的游者拦路抢劫。

若是他们上来便要取人性命，那么绯木村的村民与同行的幸存者自然不会心慈手软，可若是只要求部分钱财，拜恩就会尽力将他们收入队中。

如此一来，队伍在安全前行的同时，也在不断地壮大，从绯木村出发最初的十余人，一路向东，直到五天之后抵达了神无冢的陆地边界时，已经有了快百来人。

共同攀爬上最高凸起的那块岩石，远眺着对岸的另一座宏伟岛屿，回想着自己一路上见证到的瑰丽景色，众人显得异常兴奋。

在半年之前，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挣扎于生存线之上。

而如今，他们便已达成了过去想都不敢想的成就，来到了这处曾以为是大陆边境的地方，方才得知曾经的自己只是坐井观天罢了。

这日夜晚，群星璀璨、歌声遍野。

队伍中的人围着篝火举办了临时的盛大庆典。在狂欢之中，他们甚至都忽略了此行最大的功臣早已消失不见，不知去向何方了。

拜恩独自一人脱离了队伍，又一次地攀上了那块巨石，面色凝重地看向了对岸，那座永无止歇降下狂雷阵阵的岛屿。

虽然这几日他也感知到了附近有不少与自己同根同源的气息，但无论都远不及那里诞生的魔神半分。

即使隔着如此之远的距离，那种强大仍然能够令他感到威胁。

“怎样？既然见识到了不错的风景，不去和他们一同放松一下，反而来找我吗？”

“您可是我们的王，于情于理都该有您在场才算是真正的庆典。”

祭典应该已经举办至高潮，拜恩惊讶地看着来找寻自己回去的由川太郎，不由得笑道：“没事，我喜欢安静一点的氛围。”

在沉默了片刻整理措辞后，他又道：“还有一件事。如今我为你们肃清了道路，现在回去的路已经差不多安全了，你们在这里略作休整后，早些回去吧。”

由川太郎没曾想到拜恩会不再与自己等人结伴同行，他一时间惊慌不定，颤声问道：“您......终究还是要离我们而去了吗？”

拜恩没有详细地跟他解释，只是笑着安慰道：“我只是在这里有些事。”

“放心，你们到村子里的三天之后，我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