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时之间隙

“你的魂灵与肉体皆在消亡，看来时日无多了。”

从惊叹中回过神来的伊斯塔露一语道破了如今拜恩的身体状态。

生灵的意识寄托于灵魂之上，而灵魂又寄宿于肉体。可这二者此时在她的视线里就如即将燃尽的烛火般黯淡无光，于风中摇曳不定。

虽然刚刚不知是什么力量制约住了蜕化进程，但很明显，他的窃运之计依然是宣告失败了。

“嗯，待会送我去往终点吧。”

拜恩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对他来说，能够正常走向死亡已是最好的结局，也无需更多感慨惋惜。

而今在清醒后，他依稀能够记起自己方才在业力拟造世界中经历的一切，在不免后怕地惊出一身冷汗之余，亦有几分感慨。

得益于克里芙再一次的欺诈之举，他终于能够完整回首自己过往所做的决定。

一路走来，哪怕在任意抉择中选错一步，都会走向截然相反的结局，但他现在可骄傲地挺起胸膛，因为所作种种皆是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而因果虽说是从命运中分离出的权能，但无数怨灵业力最后出于对其高高在上、漠视众生的厌恶，并未选择与之融合为一，反倒是在暗中相互掣肘制衡，这才能让拜恩撑到释放出最后一轮余罪的关键节点。

但失去了神力的弑罪显然无力再成为构建星座的核心，且以他如今的状态，或许勉强能够撑到将凡间之事完了就算万幸了。

“别为我哀伤，摩拉克斯，事已至此已经十分幸运了。”

拜恩看着摩拉克斯怀中正在熟睡，面色红润、呼吸绵长的少女，欣慰道：“离去之时，我会为她编造一段虚假的地脉讯息。那名为哈艮图斯的魔神仍然会被永世铭记在璃月的史书中，而仙人归终，则是与她完全独立的存在个体。”

“希望未来有朝一日，你能得出归属于下一个时代的答案。而璃月港的人类也能如她曾经所说，真正掌握自己的未来。”

摩拉克斯将附着于身的权能归还契约中去，摇头道：“呵......放心吧，岩石不会遗忘。未来人们口中传唱的，也会有着你的名字。”

他漫长一生亲眼见证了无数异乡的星辰自天坠落，其中既有如邪龙那般灾厄降临，亦有像拜恩这样的变革契机。

而近千年时间中与契约众仙为了子民的一方安隅血战四方，也曾叹息纷争无休无止。

可如今真当要去回顾，竟又如弹指一瞬，居然也该到了与挚友最后的永别之时。

眼下他心中明明还有千言万语，可真抵至嘴边时，却仍是选择以自己与拜恩都更为熟悉的方式进行道别。

“珍重，吾友。”

短短四字，蕴含情谊却若山岳般沉重，这既是告别，也是对前路的祝福。

而拜恩只是以笑答之，不发一语。

一旁的伊斯塔露并不关心两人之间有何过往，她只是一想到之后又要动用权能，就觉得身体有些疲乏。

“于你而言，时间宝贵，快些出发吧。”

说着，她随手撕裂了充斥狂野力量与规则的一道裂隙，自己率先踏入其中。

拜恩则是在无尽留恋地望了一眼这片生活了许久的土地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方才还在逆流的时间与景色在二人不见踪影的那一刻，也回到了正常的流速与。

而摩拉克斯怀中的归终睡相堪称是不雅的典范，她也许是突然来到了生者世界不太适应，口中还在呢喃地说着梦话。

另一边，当阵阵令人头晕目眩的不适感过去后，拜恩来到了一处汇聚了无数时间的奇点。

在这个独属于时之执政的间隙中，一幕幕的杂乱场景就像是幻灯片一样散落于虚空中，且以极快速度不规律地闪动跳跃。

当拜恩凝神注视后，发现其中有些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件，如他与归终初次见面，带领她的子民迁徙到归离原等等。

另外一些未曾发生的故事他一概不感兴趣。因为现在知道了太多，只会使得心中更生遗憾与不舍。

待他有空闲放眼四周，伊斯塔露没有再用人类的形态显现，而是将意志融入于时间概念，故而也可说是无处不在。

可当拜恩一来到此地时，就能感知到身边好似有无数视线正在审视着他，其中倒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有些许玩味。

“你死去后，那些盘踞在外的怨灵真会散去？”

接着，一道慵懒疲乏的女性声音从天空传来，那个高傲的美艳女子又一次展露身形，降临在他的身边。

拜恩在思索了片刻后答道：“他们失去了复仇的对象，多半会化作零星孽障散落于宇宙。若有朝一日，又有一位企图攫取命运权能的人出现，才会再次聚集于一处。”

得到了这样确信的回答后，伊斯塔露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注视着他的视线也不再如之前一样灼热刺目。

毕竟深渊已经是提瓦特难以解决的顽疾，这个世界承担不起更多的灾难。

“接下去我会推进当下时间，等找到你自己需要的节点离去就好。”

说罢，那一双洁白素手飞快地挑动，将提瓦特的时间流动织成如丝线般的七根具现存在，但上面好像沾染了些渊暗浊色。

随后，她将丝线随意捧在手中，再以规则的力量驱使着这些它们自发向前不断延伸。

那丝线的每一段就意味着近百年的时间跨度，其中蕴有在天理秩序下，这个世界上过去未来发生的一切，还确实有些像是地脉的概念。

只不过从现在开始，随之往后的丝线上，渊暗之色好像变得越发浓郁起来了。

而在这数以亿计时间洪流组合而成的信息中，拜恩全神贯注下，目光忽然好像捕捉到了一幕感兴趣的画面。

在不知几百年后的清籁岛上，一只天狗正浑身负伤鲜血淋漓，却仍屹立于如山岳般庞大的巨蛇与其后的气吞山河数万兵马之前。

明明作为军队的领袖，二者无一人渴望战争到来，但大罪之神应允了子民的声音，依旧向着漆黑天狗亮出了滴落着蛇毒的獠牙。

之后的故事不言而明。漆黑的羽翼跌落凡尘，盛怒一瞬韬光将侵犯而来的魔神与雄心勃勃的军队连同脚下站立的辽阔岛屿一同斩断。

“怎么了？”

“只是见到了久违的友人而已。”

伊斯塔露本来还只顾着以权能开辟通向未来的道路，听到这话后用余光瞟了他一眼：“装傻？你怎可能不知道稻妻会发生什么。”

听闻此言，拜恩的表情忽然变得感伤，答道：“有人曾说过，知道了结局的话本，最是无趣。我深以为然，不曾过多窥视未来。”

话虽如此，但他其实是有观测过直至灾厄之后，影的短暂未来。

也正是知道了影不会遭遇难解的厄运，所以他才能够安心放手一搏，渴求一线生机。

现如今在看到笹百合因莫名奇妙的战争而死，拜恩也立刻通过观测未来的权柄知晓了整个事件来龙去脉。

可令他感到愤怒的是，此举乃是天理注定要稻妻付出的代价，不可规避。

“......你们的做法，真令人难以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