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好,不要再被发现了……”
胡不安此时尽是震惊,满脑子都是这句话,这是自己第三次听到这句话了。
头一次是在自己醒来时,第二次是在通幽的幻境里,第三次,便是此时。
他看向那倒在一旁的小姑娘,眼中却带着几分敬畏。
灵狐出幽谷,轻步踏青苔。
月影映碧眸,笑语藏玄机。
到底要藏什么,什么不能被发现?
而站在一旁的大神将这尽收眼底,却突然发声:
“金玲儿,你累了。”
言罢,那小姑娘努力撑起身子,摇摇欲坠的走到大神身旁,捡起那盖在黄鼠狼身上的那块红布,罩在了自己的头上。
诡异的是,本应被盖住的黄鼠狼,此刻却没了踪迹。
而那二神则罩上红盖头之后,似乎恢复了些许力气,竟一个流光便冲向远方,不见了身影。
还不等胡不安说什么,一旁强撑着身子的大神看向黑夜之中,皱紧眉头。
胡不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除了深沉的夜幕外,什么也没瞧见。
鬼使神差的,他下意识的抬头望了眼天空。
阴云遍布,无有星月。
月黑风高杀人夜。
可突然,他的后脑被猛的砸了一下。
回头看去,竟是那位大神,提着那根细长的黄铜烟斗,满是愠怒的看着自己。
“你小子活腻歪了吧,想死就滚一边自己死去,别在这儿害人,大晚上的还敢抬头看天!”
害了别人?抬头?
这大神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在这方世界中,晚上不能抬头看天?
早就想过此方世界与自己的世界会有所不同,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限制?
胡不安连忙将头低下,甚至为了避免余光扫到天空,将头埋得极低。
可他刚低下头,却是又挨了大神一下。
“我说你小子是有病吧,不让你抬头你就低头,捡钱呢咋的!”她白了一眼胡不安,又是没好气的道:“真没眼力见儿,还不赶紧过来扶着我点!”
这会儿胡不安才注意到,经过方才那一战,两人此时虽没收到什么外伤,但着也是筋疲力竭,尤其是两人身上皆是鲜红一片,叫人看着便心中生惊。
尤其是那大神,头上磕的满是鲜血,和他脸上的粉白油彩混合,显得是红一块白一块,好不凄惨。
当然,胡不安也是被那余波给震掉了半条命,再加上曾与那黄仙附体的人搏杀过一阵,身上红的白的诡异液体较大神只能更多。
只不过他身上是一袭新郎官的红衣,叫人看不出有那么凄惨罢了。
随即,胡不安也没再说什么,起身扶起大神。
这时他才发现,这位神通广大的大神,不过是个身高堪堪刚到一米五,身材极为消瘦的中年妇女。
与他站在一起,足足差了将近两个头。
可刚才她与那黄仙搏杀之时,却始终给胡不安一种高大不可攀的雄伟印象。
就好像那个老头子,明明那么矮,却在他心中如巨人一般……
一时间,一种复杂到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升腾在他的心间。
也许,是想家了吧,毕竟孑然一身的他,也只有那老头子一人,能算是他的家人了,可如今沦落至此,再见又该何时。
就在此时,“铛”的一声,烟斗又一次砸在了胡不安的头上。
“你小子咋这么木呢!杵着干啥呢,走啊!进屋啊!你搁这拽我老太太晒鬼月呢是吧!”
这老太太什么毛病,事还多,还愿意拿烟斗砸人。
知不知道那铜烟斗砸人巨疼!
可这话,胡不安却只敢在心中腹诽几句,就凭这位大神刚才灭杀黄仙的手段,他哪敢表现出一丁点的不服。
只能咬碎银牙往肚里咽,搀扶着这位大神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虽说胡不安此时也是筋疲力尽,不过好在离屋子实在是没有几步远。
可刚一进屋,婆婆却驻足于门口,盯着地上的金色尘灰与那寻方阵法,若有所思。
而跟在婆婆身后的胡不安心中一惊,这屋子里红烟弥散,到处都是打斗与火烧的痕迹,像是要被拆散架一样,角落上还躺着那具没了半个脑袋的尸体,可她却单单盯着自己的那两个不入流的法门看……
而这时,大神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喇嘛和分金……这晦气玩意儿,是你的手段?”
胡不安心中一凛,猛的发现自己那卜算的寻方阵,和吹出的淆魂砂,竟还在地上依稀能够分辨!
而这位大神眼光也是毒辣,这乱糟糟的屋子里,竟然一眼就盯上了自己的那两个小玩意儿。
一时间,他有些不知是该隐藏还是该隐瞒。
毕竟自己可是一个被“搬魂”至此的“穿越者”啊!
可再一想,刚才那大神看到自己,先是想迷晕怕坏了她的阵脚,又是感慨自己也是同道,这样的话,看来这婆婆也并非认识这身体的原身。
念及此处,胡不安便不再隐瞒什么,反而大大方方的弓腰承认:
“都是些不入流的手段,污了婆婆法眼,是小的不对了。”
“婆婆?我就那么老?”她回头瞪了胡不安一眼,却是先不满对自己的的称呼,“以后你跟金玲儿一样,叫二姑就行。”
“呃……”
以后?这还有以后?
胡不安一愣,却马上反应过来,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二姑。”
二姑听罢,满意的点点头,随即一边踉跄的走到桌旁坐下,一边还指着地上的金沙说道:
“以后少用人家的手段,用多了让人惦记,特别是这喇嘛的金沙,叫那群邪门的东西知道你偷学这手段,非得把你扒了皮做成鼓。”
被知道就会被做成鼓……阿姐鼓?
胡不安听后一阵后怕,却听二姑接着道:
“多学学咱老胡家的东西,可不能白瞎了你那对儿漂亮的眼珠子。”
“什么?”这次,胡不安终是没忍住心中波涛。
胡家的东西?她知道我姓胡?
还是说她认识这身体的原身,而这原身就姓胡?
还有她反复说了两遍,“这双漂亮眼睛”……
这话到底指代的什么?难不成她知道自己是穿越而来?
胡不安微侧眼眸,看了下眼露精光的二姑,心里实在是拿不准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好想知道很多,又好像并不在意,令人总觉有些矛盾,却又细思极恐。
不过此时坐在桌旁的二姑,却并没有瞧见胡不安古怪的神情,反而是看着这摔落一地的油炸豆腐,若有所思。
“给你备的这宴席,到底还是没用上,都给那黄皮……”
话音未落,却听屋外一声清脆的声音,伴着“叮铃铃”的铃铛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二姑的话。
“二姑,我打了水,您洗洗脸。”
屋内两人顺势朝门口看去,竟是刚才就消失不见的二神,端着个盛满清水的木盆,打着赤足,晃晃悠悠的从门外走来。
此时她头上的盖头已经摘下,棕黄的头发上却有着一对半耷拉着的狐狸耳朵。
小小的身子举着大大的盆,水花溅得衣服湿了大半,而那铃铛声,则是她脚踝上带着的一串金色的小铃铛。
只见他晃晃悠悠的端来水盆,刚才还如流光般的她,现在竟端着水盆都略显吃力,显然那场大战,对这位二神的消耗,也是极大的。
不过她刚一进屋,却瞧了一眼胡不安,随即面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二姑,这都没事了,让他赶紧走吧。”
她声音中带着一丝愠怒,令胡不安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想起她那迅雷般的鬼魅速度,再加上她也是二姑的二神,胡不安还是决定当一把好人。
他连忙上前接过水盆,可谁知那二神一瞧见胡不安凑了过来,却瞬间如炸毛般毛发皆立,呲着牙面露凶色,甚至连她那半耷拉着的大耳朵都一下子竖了起来。
“滚犊子!你碰我一下试试!姑奶奶给你那狗爪子撅下来!”
那声音丝毫没有对二姑时的清脆,低沉沙哑,是藏不住的怒意与厌烦。
一时间,胡不安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竟惹的这二神对自己如此厌恶。
这位是怎么的了?也没惹她啊?
可就在胡不安不知所措时,旁边坐着的二姑却罕见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这就是你小子不对了,”说着,二姑手中的青铜烟斗啪的一下,打在胡不安的头上。
“这还没过门呢,新郎官儿可是碰不得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