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局外人

余兴发看不管自己怎么劝，华年都一副不怎么往心里去的样子，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准备回家，却被华年叫住了。

华年也知道，兴发叔是为了自己姐妹两个好，本着军民一家亲的原则，虽然不舍得肉，还是走进了屋，从锅里把卤好的肉捞了出来，狠狠心切了一半儿，装在一个大碗里，走出来递给余兴发。

余兴发被碗里的肉吓了一大跳。刚才他就闻到了香味儿，但是不知道是猪肉。

“这么金贵的东西，你是哪里搞来的？年年，你妈给的？”

直到听说是那个军官给的，他才放下了心。

不过要是肯定不能要的。两个孩子过得不容易，比他们家过得差多了，年年又要家里家外一把抓，有点好吃的，还是让她自己吃了吧。也好补补身子，看这两个孩子瘦的。

余华年怎么塞给他，他都不肯要，只好从屋里拿了一个军用红烧肉罐头出来塞给了他。

这个，余兴发倒是收了。还乐呵呵的。

肉倒在其次，就是这个也太有面子了。买都买不到的，还能久放。正好过两天，他老丈人家的小舅子要相看，让他媳妇儿拿回家，也能在新人的面前显摆显摆。

再说，这是部队的同志给的。他拿一个，也不亏心。等回头让孩儿他娘做点好吃的，给华年华雨端过来点就是了。不会亏了她们姐儿俩的。

几乎是余兴发刚走，陈月蓉就拿手绢垫着个饭盒，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一进院，就闻到了满院子的肉香味。

华年和华雨中午都吃了不少，晚上也不饿，一商量，就不准备做饭了，莫青山他们走的时候，那麻袋瓜给他们丢下来不少，两人一人吃上半个西瓜就够了。要是不够吃，还有饼干没吃完，馒头也多着呢。

余华年以前对陈月蓉还没什么反感，可是经过早上的事儿，就看她怎么也看不惯了。甚至还有点觉得她是嫌贫爱富，助纣为虐，看她进来，虽然没赶她，也不愿意跟她说话，连碗水都不愿意给她倒，只和小雨一人抱着半个西瓜，拿着勺子挖着吃得欢。

西瓜真好吃，真甜啊。要是天天有西瓜吃，她都可以不吃饭！！

陈月蓉有点尴尬地在饭桌边坐了半天，也不见姐妹两个理她，只好先开了口，把饭盒打开，有点讨好地推到两人中间。

“年年，小雨，你们早上，怎么突然生了妈的气？这是你翟叔叔让我给你们送过来的排骨，你们快趁热尝尝。要不，你们还是跟妈一起去你翟叔家住吧，你们自己在这里住，妈总是不放心。”

陈月蓉还不知道余华年力气变大了的事儿。余华年也没告诉她的意思。

连莫青山的事和她可能去当兵的事儿，华年都下意识地不想跟她说。讨厌翟主任是一回事儿，心中莫名的觉得不能说是主要原因。

说起来，华年上辈子，就有点小动物的直觉在身上的。像他们在草原里走的时候，有好几回，都迷失了方向。又等不起，都是靠着华年指引的方向才走下去的。没有一回出过错。

她也不跟陈月蓉生气，只是把饭盒推回了陈月蓉面前，不带一点情绪地说：“不用，我们有肉吃。我爸要是泉下有知，肯定也不想我们累掯你。妈，你走吧，为了你自己好，以后这里，你还是少来吧。不来也成。我们都长大了，是好是歹，我自己能承担。你只要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华年越这样，陈月蓉越害怕。眼泪又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华年，妈要怎么说，你才能原谅妈妈？妈真的是有自己的苦衷的。就算是你长大了，华雨还小啊，你能一辈子不嫁人？你就听妈的话，跟妈走吧，成吗？这家里的东西，咱都不要了，给你二叔一家就是了。”

华年还没说话，华雨就急了。气鼓鼓地冲到了她面前，两只小手叉在腰上，冲着陈月蓉叫了起来，

“就不走！！我们不要离开这个家！！这是我爸留给我们的！！才不给别人！！你不在乎，我们在乎！！你走！！你走！！再也别回来！！明明是你先不要我们，不要这个家的！！！”

眼看着小姑娘委屈的不行，又要水漫金山，华年赶紧蹲下身抱住了她的小身体，轻声哄到：“小雨不哭，不哭啊！！我们不走，姐姐带着小雨，一辈子都不分开，好不好？肯定不给别人，这是爸留下来的，谁也不给！！”

陈月蓉看着抱在一起，亲密的如同一个人的两个女儿，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局外人。

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也不再有她的容身之处。

连两个女儿，也已经视她如可有可无的存在了。不，要是她不在的话，两个女儿过得，也不比她在的时候差多少。甚至可能还要好些。

她心头酸涩的厉害，觉得也没脸再待下去了。失魂落魄地站起来身，慢慢地往门外晃荡，没走几步，却被余华年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上来，把那个饭盒，又塞进了她的手里。然后当着她的面，缓慢而坚决地，关上了家里的大门。

她抱着那个饭盒，靠在大门上，竟然一步也走不动了。

院子里没一会儿，又传来了两个女儿的欢声笑语。只有她，看着越来越黑的天空，和面前空空荡荡的巷子。突然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给抛弃了。

正好，余兴发家的媳妇儿看余兴发拿回家的军用罐头，心里老大过意不去的，把家里翻了一遍，把家里剩下的两斤花生米给华年送过来了，一看陈月蓉在门边坐着，忍不住撇了撇嘴，朝地上啐了一口，绕过她的身子，走到门前，亲亲热热地边拍门边叫道：“年年！小雨！！我是你兴发婶子！！你们给婶子开开门！！”

门很快就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了，华年和华雨都迎了上来，亲亲热热地叫婶叫个不停。三个人没有一个人看半瘫在地上的陈月蓉一眼。

临进门前，兴发家的还大声对华年说：“你们两个小闺女在家，门可得看好了，不能随便开，省得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想进来！！要不行，我就搬过来，陪着你们住上几天！！”

陈月蓉的心里，越发地酸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