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强悍的灵气席卷整个试炼广场，原本嘈杂的试炼广场顿时安静下来，数道身影凌立虚空，为首那人，站在长剑之上，风光无尽，正是常道年，在他身后的则是两名负责外门事宜的长老，还有几位地位境界极高的执事。
常道年环顾整个广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同时也注意到了角落的陆月明。
“在下内门常道年，负责今年的外门试剑会。”常道年暗中调动灵气裹挟着声音传遍整个广场。
广场上，一众外门弟子顿时眼中羡慕之色不断，有些知道内幕的弟子则是有些惊讶，显然是知晓常道年在内门之中地位不凡，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表现。
“刘长老，具体事宜还要麻烦您来了。”常道年与身后的一名老者低声说道，作为内门弟子，试剑会的具体事宜他自然不会亲力亲为，只需要他在一旁监督整个试剑会没有徇私舞弊即可。
老者面露笑容，点点头，他虽然境界比常道年高不少，但在大雪剑宗的地位也仅仅只是比普通的内门弟子稍高些，与常道年自然无法相比。
刘长老迈步上前，苍老的声音传遍整个广场，说的大多都是大雪剑宗的一些历史，还有这次试剑会的目的与相关考验内容，以及通过考验之后，宗门对于迈进内门的弟子的一些福利。
很快，几名执事手持玉牌落入广场，首先是境界测试。
今年参加试剑会的弟子不少，所以试剑会的要求也稍做了提升。
第一年参加试剑会的外门弟子，需要开元八重才能通过测验。
陆月明作为第二次参加试剑会的弟子，则需要至少开元九重才可以。
陆月明心中无奈的叹息一声，若是刚才并未突破，倒是不需要他故意倒在心境测验了。
伸手轻轻触及玉牌，玉牌之上升起一道血气，血气逐渐攀升，直至升到顶端才停下。
负责测验的执事看了一眼陆月明，眸中闪过一抹惊讶。
显然看出了陆月明开元九重有些不一般，已经有了些极境的意思。
在他这里参加测验的都是第二次参加试剑会的弟子，虽然二次试炼的弟子需要开元九重的实力才能通过试炼，但实际上第一次不通过的弟子，第二次试炼大多也只是走走过场。
大雪剑宗外门并没有体系性的修行教导，存在的意义也仅仅是给刚入门的弟子一个熟悉宗门的过程，而两年的外门蹉跎，也会让许多弟子失去耐性。
真正能通过第二次试剑会的，绝大多数还是通窍境，毕竟去尝试极境不仅仅需要天赋强大，还要对自身有着绝对的自信，这种人大多在第一次试剑会时便已经踏入了内门。
“陆月明，开元九重，恭喜通过。”执事将陆月明的剑令归还，这是他通过第一关的证明。
常道年假装不经意间扫过陆月明这里，心中顿时也有些惊讶，刚刚分开时，陆月明还是开元八重，不过那时候，陆月明体内血气磅礴，确实也是到了突破的瓶颈。
这样的话，只需要在心境测验中稍稍动些手脚，将陆兄的难度稍稍降低些，进入内门或许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常道年当然不会真的将陆月明之前的拒绝放在心上，开玩笑，他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把陆月明捞进内门吗。
不过是贪念罢了，修行本就与天争，有点贪念在常道年看来是很正常的事。
陆月明自然是不知道常道年心中所想，此时的他正盘算着，接下来的心境测验，怎样才能自然一些，毕竟监督的长老执事实力不低。
境界测验很快，参加测验的大多都是合格的，很多境界不足的在听到要求时，便早早上交剑令离开了广场，只有一些不信邪的留了下来。
原本数千人的广场，此时倒是空旷了不少，但人数依旧不少。
刘长老统计了一下通过测验的弟子名单，虽然这次试剑会提高了门槛，但还是有不少弟子通过，其中甚至有第一次参加的弟子境界达到了开元九重。
“常师侄，这次试剑会怕是有不少天赋极佳之人，你看要不要通知内门的长老前来。”刘长老咧着嘴来到常道年身边，作为负责外门事宜的长老，外门有天赋极好的弟子脱颖而出，他自然也会受到宗门嘉奖。
常道年接过名单，没有说话。
其中确实有天赋极佳之人，即使没有经过第三关，也不难看出其天赋不低。
但若是此时通知内门的长老，想要在心境那关给陆兄开后门就难了，毕竟他也不能当着内门长老的面做手脚。
思索片刻，常道年内心轻叹一声，终究还是决定通知内门的长老前来。
若是陆兄这次还是不能通过心境测验那关，自己回去之后一定买些品质极好的灵酒前来道歉，到时再让刘长老多照拂照拂陆兄。
取出一枚特制的剑令，常道年指尖剑气如丝，剑令顿时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内门的方向飞去。
“刘长老，我已通知内门，长老想必很快就会到来，我们先安排弟子叩心吧。”
若是陆兄能在长老来之前参加测验，自己或许还来得及做些手脚。
但显然常道年的期望落空了，刚刚有几位外门弟子参加完心境测验，便有长老来了。
而陆月明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什么，排在了参加了测验的弟子后方。
常道年此时面色依旧平静，但内心早已焦急万分，他先通知了自己的师尊，内门三长老，刚刚三长老给他传音，他已经到了广场。
想必其他长老也快了，若是只有自己师尊，大不了事后向师尊承认错误就好，师尊大度，估计最多训斥两句。
目光扫过陆月明的方向，此时的陆月明倒是极为淡定，他已经想好心境测验时该如何才能瞒过在场的外门长老执事。
很快，虚空之中几道极为强悍的气息悄然出现。
内门的长老，到了。
两位外门长老朝着虚空方向微微行礼，并没有引起底下弟子的注意，就连负责主持测验的执事都未察觉。
试炼广场上，一面灵镜矗立，先天灵宝——叩心镜。
只需将双手触及镜面，意识便会沉入镜中，在这个过程中，叩心镜会检测测试者灵魂之中是否有邪祟气息，而后，测验者便会陷入极为真实的幻境之中，并且叩心镜还会悄无声息的改变测验者的潜意识，让其觉得自己并未在测验之中一般，除非灵魂力量极强者，能够有机会摆脱，但测验的人实力最强者不过通窍，先天灵宝的存在就是降维打击。
很快便轮到了陆月明，陆月明来到叩心镜前，心境平缓，伸手触及叩心镜。
此时的常道年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双眼死死盯着叩心镜，虚空之中的三长老注意到了这一点，眉头微蹙，但也并未说什么。
陆月明感觉自己像是坠落深渊，一如去年试剑会那般，周围是无尽的空白。
再睁眼，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愣在原地。
叩心这一关，主要考验弟子的凡念、欲念、痴念，上来首先面对的就是自己还未踏足修行时的记忆，虽然修行不强求斩断世俗，但大雪剑宗作为玄石疆正道宗门，弟子在凡俗与正道大义之间的抉择也极为重要。
陆月明去年参与叩心时，面对的第一关便是他在陆家的经历，叩心境给他塑造的幻境，让其在邪道、魔道、正道三条路中做出抉择。
若是选了邪道，那便会瞬间踢出叩心境，在外的执事会将其修为废除，剥去根骨，由外门长老在会后处理。
选了魔道，便不会那么极端，只会测验失败。
玄石疆虽然正魔对立，但也没到不死不休的程度，终究只是修行理念的不同罢了，宗门长辈多加劝导便可。
陆月明在测验之前幻想过很多考验的场景，但他怎么都没想过。
为什么梦中那个白衣男子会在这里啊？
此时的陆月明身处一片湖泊之上，整片天地天水一线。
白衣男子静静站在他的对面，看不清脸，但那周身环绕的大道梵文，却是让陆月明印象深刻。
“你是谁？”陆月明面色沉重，叩心镜测验心境，为何会将他梦境倒影在此，这考验的是他哪一念？
白衣男子并未回话，负手而立，四周梵文悠悠旋转。
陆月明有些出神的看着围绕在白衣男子周围的大道梵文，恍惚间，他意识仿佛脱体而出，一种遨游天地之感油然而生。
“想学吗？”白衣男子终于开口，语气平淡。
“什么？”陆月明骤然惊醒，他刚才，着相了。
“这般高深手段。”白衣男子伸手轻点面前大道梵文，梵文好似有形，微微晃动。
陆月明眯了眯眼，原本提起的心，悄然松了一口气。
这是贪欲，虽然陆月明境界低浅，但大道梵文这种东西，必然是修行之尽，境界之极。
去年参加试剑会时，陆月明便发现，叩心镜无法修改自己的潜意识。陆月明猜到这应该和自己的出身有关，不过心境测验向来都是构建幻境，虚幻无形，叩心镜直面内心，这么一想倒是合理。
但是邪、魔、正三道的选择又在何处呢？
陆月明心中还是抱有些许谨慎，毕竟白衣男子在梦中带给他的压迫感太强了。
“我若想学，你会教？”陆月明问道。
“不会。”白衣男子袖袍轻挥，大道梵文瞬间消失不见。
陆月明愕然，显然白衣男子的回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了，按理来说，眼前叩心镜所化的白衣男子会给他三个选择。
选择邪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选择魔道，桀骜不驯，自由纵我。
选择正道，踌躇前行，匡扶苍生。
陆月明来做出选择与拒绝，而不是白衣男子来替他拒绝。
湖面平静，宛若一方玄镜，白衣男子负手而立，朦胧且虚幻。
陆月明脸色沉重，而今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计划，如今只能将这一切归于自己特殊的出身，但这里的异变外界肯定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想必内门已经有了长老前来。
陆月明沉默不语，双手悄然握紧。
自己还有一次逃出生天的机会，但这个机会一旦用完，之后只能遁出玄石疆，躲到天涯海角，苟且偷生。
这时，平静的湖面泛起淡淡涟漪，宛若陆月明的心境。
白衣男子悄然间走到陆月明面前，指尖轻动，一道陆月明熟悉的金光泛起，如流云，似轻浪。
金光荡然，环绕陆月明四周，陆月明眉头微皱，想要下意识后退，却发现身体被禁锢，无法动弹。
“世间万般依照因果而行，由因定果，由果溯因，因果互存。”
“即便天地大道，也无法摆脱因果而存，即使遁出时空，也遁不出因果，世间依因果而存在。”
“唯独你。”白衣男子脚步一顿，即便隔着虚无，陆月明依旧感受到了对方目光死死落在自己身上。
“无因有果。”
湖水潺潺，拂过陆月明双脚，却未打湿。
陆月明感觉自己似乎松了一口气，那种不用再躲躲藏藏的感觉，让他紧绷了三年的神经松弛。
“你到底是谁。”陆月明感觉自己浑身微微发麻，声音也有了些许颤抖。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你究竟是谁。”
“我是陆府陆月明。”
“不，你不是。”
陆月明猛地呼吸一滞，眼底不经意间闪过一丝恐慌。
“在这方世界，你不应当有名字，天弃之人，才是你的名字。”
陆月明闭上双眼，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还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若只是先天无脉，天弃之人，此事了后，遁走便是。
再次睁开双眼，湖面归为平静。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月明感受到自己依旧被禁锢的身体，目光灼灼。
“叩问己心。”
“你当真还要逃吗？”白衣男子的话带了些意味深长，让陆月明有些迷茫。
“异数也好，契机也罢，只要有绝对的力量，何尝不能拨天换日。”
“害怕，畏惧，懦弱，只会让你越陷越深，等有朝一日醒悟，再想回头，却是迟迟晚矣。”
陆月明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此处到底是幻境还是现实，眼前的到底是叩心镜，还是一个窥探到自己秘密的强者。
但是从三年前便一直在做的梦又是怎么回事，若真是这般强者，三年奇怪的梦境又是何用意。
陆月明还是倾向于此处是叩心镜，自己依旧在问心，就像对方所说。
叩问己心
白衣男子似乎很久没有说过那么多的话，金光悄然消散，禁锢依旧在。
陆月明看向平静的湖泊，湖面的陆月明似乎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天弃，是你的命，但也并非是绝路。”
“凡世几何，开脉之法同样存在，是对是错，是正是邪，又有什么区别。”白衣男子的话宛若魔咒，在陆月明耳边盘旋。
脚下人影逐渐变得晦暗，心境在动摇，似乎下一刻就会万劫不复，堕入深渊。
“万般道路就在你的脚下，如何选择，由你来决定。”
通窍境仿佛就在眼前，陆月明似乎看见了玄石疆众多强者狂热的身影，血淋淋的手将陆月明包裹，黑暗在眼前席卷，白衣男子的身影像是溺死前夕最后的灯塔，咫尺之境却又遥不可及。
一道金悄然落入陆月明手中，陆月明突然升起一股念头，只要握紧这道金丝，他便能获得力量，一股足以镇压一切，改变所有人认知的力量。
是啊，通窍之境躲不过，一旦通窍，先天无脉的秘密便再也藏不住，到时不管是大雪剑宗还是陆府，亦或是整个玄石疆的所有人都会知道，他陆月明，是个异类，是个没有命火却依旧存活，没有灵台却依旧意识清醒的异类。
即便他手中握有能够瞬息千里的手段，但，又能躲到何时呢？
心中一道鬼魅般的低语不断撩拨着陆月明动摇的内心，手中金丝在不经意间被陆月明握紧，那股陌生而又强大的力量让陆月明愈加着迷。
突然，陆月明感受到胸膛上传来的一道清凉，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手中金丝却是顺着指尖悄然滑落。
那里，戴着一枚玉佩，一枚能够让他再次逃出生天的玉佩，来自一个对于他很重要的人。
不远处，白衣男子似乎有些讶然，藏在云雾中的目光落到陆月明胸膛处，微微摇了摇头，袖袍轻挥，落入陆月明脚边的金丝悄然而逝。
感受到来自胸口处的清凉，陆月明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脚下身影逐渐澄静，一如少年来时那般。
周遭的一切再不断崩坏，陆月明感受到意识有如抽丝剥茧般被从湖泊世界抽离。
远处，白衣男子身影逐渐虚幻，好似要彻底融入湖泊世界，就此消亡。
他好像在笑，陆月明也不能确定，眼皮越来越重。
“陆月明，我们还会再见的。”
耳边似乎传来白衣男子的低喃，但很快又被陆月明忘却。
“扑通”
一道剑影如流光般窜到叩心境前，一把接住了陷入昏厥的陆月明。
来人正是常道年，从陆月明开始叩心开始，他便一直关注，叩心镜中陆月明普普通通，面对各种欲念诱惑都不曾动摇，即使数不尽的灵石摆在眼前都不为所动。
看样子是我多虑了，陆兄这一年心境成长了不少啊，怪不得境界上有所懈怠。常道年心中感慨道，丝毫没注意到周围异样的眼光。
“咳咳”空中一位老者凌虚而出，正是常道年的师尊，内门三长老，此时的他一脸肃穆。
“道年，看样子你与他关系莫逆啊。”
“回师尊，陆兄与弟子在外门时便十分要好。”常道年将陆月明扶起，发现他只是心力交瘁，睡着了。
三长老点点头，余光看向周围虚空，其中藏着其余几位内门长老，心中顿时低叹一声。
“此子心境到时不错，如今也开元九重，就是不知天赋如何。”
“师尊，陆兄天赋极好，甚至是弟子都有些自愧不如，去年与弟子一同参加试剑会时，只是心境上有些小瑕疵，如今看来已然符合进入内门的资质。”常道年内心一喜，陆兄虽然晕过去了，但在叩心镜中的表现各位长老肯定也都看见了，他再说几句好话，说不定还会有内门长老将其收入门中。
“此子心境确实纯良，境界倒也不差，想来天赋也不差。”又是一位长老从虚空中走出，负剑而立。
“只是而今天赋一关还未参与，是否有些果断了。”一青年迈步走出虚空，周身气息雄厚。
“我观此子只是精神消耗过大，或许是叩心镜出了些问题，若是因此影响我宗一位天骄失去进入内门的资格，岂不是让外门弟子寒心。”负剑老者眼神锐利，显然动了爱才之心。
青年长老神色思索，修行界向来看重天赋，心性次之，虽然陆月明天赋不一定差，但仅凭常道年一人之言，还是有些言轻，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两人关系莫逆。
但试剑会终究不能因为一个人而推迟，人体先天大脉全宗除了那几位实力极强之人，其余人都只能靠立在外门的至宝——窥元石碑，来测定弟子资质，窥元石碑乃是先天至宝，品级较之叩心镜都要高，每一次催动消耗都极大，若只是为了一名弟子而事后再次动用窥元石碑，别说在场的几位，那几位堂主都不会同意。
至于将陆月明唤醒，倒不是没有这等手段，恢复精神力最好的办法便是休息，其次灵宝丹药也不是没有，但无一不是极为昂贵，即使他们贵为长老，想要将之拿出用在一个不知未来几何的外门弟子身上，也是极为肉疼。
“不如让宗主前来定夺。”三长老突然开口说道。
闻言，青年长老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看了一眼广场上众多外门弟子，眼神之中一股抗拒油然而生。
“咳咳，这种小事就没必要让宗主兴师动众了。”又是一个长老从虚空中走出，显然是藏不住了。
三长老见状，冷哼一声，都是老狐狸。
“那刘长老觉得该如何呢?”目光落向刚刚露面的长老，三长老语气有些不善，就这家伙刚才在那笑得最欢。
“莫不如这样吧，给这个弟子一个机会，这次便算他过了试剑会，入内门兑剑峰，入阁之事等其醒来之后，各位阁主再做考察定夺如何?”负剑长老出言缓和道。
常道年闻言，眼底止不住的喜悦。
几份名单被送到诸长老手中，陆月明的事情了了，接下来便是各位长老争夺各自门下优秀弟子。
窥元石碑被唤出，大量灵石珍宝如雪花般落入其中，几位早已被划上重点的外门弟子一时间成了全场的焦点。
可惜此时的陆月明意识陷入沉睡，常道年也不再停留，长老已至，他在此意义也不大，况且这般事宜本就为了陆月明而来。
长剑如梭，裹挟着众多复杂的目光流向内门。
ps：宝物等级可分为：百炼、千炼、后天、先天（四级之中又各分真宝、灵宝、至宝）、帝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