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张家酒肆

中平元年五月,涿县集市。

乌云压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土腥味。

集市上只有三五个小贩,无精打采的揣手蹲在地上,有百姓路过也没有要喝两句。

路过摊贩的百姓,也是低着头,行色匆匆,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开在集市上的店铺,更是没有几家开门营业,即便是开门营业,店内也无百姓光顾。

店内的掌柜懒散的翻动着账本,伙计拿着抹布敷衍的清扫着货架。

整个集市,唯一有客人的店铺,只有一家门口挂着写有“张”字酒旗的二层酒肆。

酒肆内,一楼的六张酒桌,全部坐满了酒客。

只是这些酒客,今日喝酒的兴致并不高。

“哎!以前关内还算太平,现在关内也不太平咯!”

“谁说不是,真不知道这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都过去两月了,也不知道冀州的黄巾贼,有没有被朝廷镇压。”

……

啪嗒!啪嗒!啪嗒!……

闲聊的酒客,集市上的百姓,街边的摊贩,没有生意的店铺掌柜和伙计,全都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集市东边,连接东街的街道上,一辆由单马拉动,车上带有华盖的马车正朝着集市这边驶来。

马车上,一名年纪在二十岁左右,相貌俊美的青年。

青年魁梧的身材,撑起身上那件由绸缎做成的直裾。

头上戴着的冲天冠和腰间配有的环首剑,体现出这名少年地位不一般。

百姓们看着马车上的青年纷纷议论起来。

“这人是谁?”

“没见过,不过能让王头驾车的人,地位应该不低。”

“我看车上那人衣服的布料也不便宜,该不会是某家士族子弟吧?”

……

百姓们议论间,驶入集市的马车已经开始缓缓减速。

吁!

驾车王头一拉手中缰绳,马车缓缓停在了酒肆前。

“公孙大人,这里就是张屠户的酒肆。”

跪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青年名曰公孙云,七日前刚接手这具,未来是十八路讨董联盟之一公孙瓒的身体。

公孙瓒直起身子,右手扶着护栏正要站起,酥麻的双腿让他又重新坐了回去。

没有凳子的东汉,坐马车只能跪着,即便屁股后面有直踵这种,被小本子当做盘子的东西支撑,双腿依旧是吃不消。

从马车上下来,摆好木梯的王头,见公孙瓒又重新换坐下,手扶马车护栏望向公孙瓒。

“大人?”

颤颤巍巍站起来的公孙瓒,朝王头摆了摆手。

王头欲要张口,公孙瓒已经迈着艰难的步伐,走下了马车。

酒肆内无精打采的伙计和掌柜立马打起了精神。

伙计正要上前迎客,掌柜却拉住了伙计,亲自堆起笑脸迎了上去。

“二位……”

不等掌柜把话说完,已经进入酒肆的王头,朝掌柜一扬下巴。

“去!把张屠户叫来。我家大人要见他!”

掌柜和酒肆内的酒客们全都是一愣,有几桌的酒客已经开始议论了起来。

“啧啧啧!张屠户怕是摊上大事了!”

“我早说过,就张屠户那脾气,早晚会出事!”

“我看着张屠户,今日不出点血,这件事怕是过不去咯!”

……

掌柜喉咙蠕动了一下,侧头看了眼后院的方向,转过头面露难色的看向王头。

“王头,这……”

王头眉头一皱。

“我家大人屈尊来见他,难道还要我家大人去请他一个屠户不成!”

掌柜一脸为难,张了张嘴,看了眼王头身后的公孙瓒,又看了眼后院的方向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决绝的表情,朝王头拱手。

“我这就去叫我家主顾。”

掌柜转身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了后院。

酒客们看到掌柜的表情,全都投去了同情目光。

“哎!掌柜今日这巴掌是躲不掉了。”

“嗨!谁让他摊上这样一个主顾。”

“可怜呐!”

……

响亮的耳光从后院传来。

啪!

耳光声过后,一个暴怒的声音从后院方向传了出来。

“娘的!你是没长耳朵吗!说了多少次,俺午睡的时候不要打扰俺!”

公孙瓒眉头一皱。

【张飞的死因,多半和他这暴脾气脱不了关系,如果能将他招到麾下,定要他改了这个臭毛病。】

酒客们听到张飞这一声爆喝,全都悄悄看了眼王头身后,皱眉的公孙瓒,又看了眼后院的方向,一个个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时酒肆正厅隔绝后院的门帘被撩起,一身穿黑色粗布直裾,脚踩步履,头戴方巾,豹头环眼,燕颔胡须,嘴里骂骂咧咧的魁梧男子走了出来。

“娘的!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大人,敢打扰俺张爷爷的美梦!”

张飞一抬头,正好与王头那双怒目对上。

“张益德!你好大的胆!”

张飞眉头一抖,看了眼王头身后的公孙瓒,瞳孔收缩了一下,走到怒目的王头面前拱手抱拳朝前一推。

“益德见过王头!”

张飞转头瞪了眼跟在身后,右手捂着脸,一脸委屈的掌柜。

“王头来了,还不好酒好菜招待!”

掌柜张了张嘴,朝张飞点了点头,来到幸灾乐祸的伙计面前,朝着伙计的脸上就是一巴掌。

啪!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拿酒切肉!”

伙计看着捂脸的掌柜,嘴里嘟囔了两句,转身进了后厨。

王头瞪了眼张飞,转身朝公孙瓒拱手作揖。

“大人,这位就是张屠户。”

公孙瓒打量了一下张飞。

张飞见公孙瓒用打量的目光看着他,眉头不由得一皱,朝着公孙瓒一拱手。

“这位大人是……?”

王头又瞪了张飞一眼,从怀里拿出一张红色的帖子拍在张飞的胸前。

“这是我家大人的拜帖!”

张飞听到“拜帖”二字,双眉向上一挑,看向王头拍在胸前的红色帖子。

酒肆中的人,听到“拜帖”这两字,全都瞪大眼睛,看着张飞胸前那张红色帖子。

“我滴个乖乖,居然有人会给这张屠户递拜帖!”

“天哪,这世道是疯了嘛!张屠户这种人也会被士族看上?”

“不得了,不得了,张屠户家祖坟冒青烟了!”

……

除了震惊的酒客,靠近后院位置的几个头戴发冠,身穿麻布直裾,举止文雅的男子,看向张飞的眼中满是嫉妒。

“哼!张益德就一杀猪屠户,真不知道那些士族看上他哪点!”

“能看上张益德这种人,怕也不是什么大士族,估计是这涿郡某个不入流的小氏族而已。”

“就算是大士族看上张益德这屠户,估计也是那种上不了台面的旁系而已。”

张飞看了眼王头拍在他胸前的拜帖,双手在腰后的直裾上狠狠擦了两下,这才接过王头拍在胸前的拜帖。

接过拜帖的张飞,双手打开拜帖,低头看向了拜帖上的内容。

“涿县县令,辽西令之,公孙瓒……!”

张飞话音一顿,猛地抬头看向公孙瓒。

酒肆中的酒客们,也都瞪大眼睛看向王头身后的公孙瓒。

“这人竟然是县令!”

“不会吧!县令会来我们这种地方?”

“不简单啊!如此年轻,就能成为县令,怕不是哪家士族的嫡系子弟。”

……

王头看着张飞那表情,嘴角微扬,冷哼一声。

“还不快行礼!”

头戴小冠的几个男子,看向张飞的眼神中,嫉妒的神色更浓。

“这张屠户何德何能,值得县令亲自来请!”

“怕不是先礼后兵,请这张屠户当替罪羊去了!”

“我看也像,最近黄巾贼猖獗,县令这时来请这张屠户,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

张飞合起手中的拜帖,侧目看了眼那几个头戴发冠,正用嫉妒目光看向他的男子得意一笑,恭恭敬敬的朝公孙瓒拱手作揖。

“公孙县令光临小店,屠户张益德这里有礼!”

公孙瓒上前,扶起行礼的张飞。

“益德兄免礼,今日来是有要事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