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潮号上，甲板聚满了海盗。
邓普和土著风巫站在舰桥上，临时拼凑的圆桌上，摆放着一尊旧朽的女神雕塑。
这副阵容，和审判“海狗·西福尔”时如出一辙。
谋杀船员是极重罪，按照海洋律法，轻则鞭刑流放，重则献祭女神。
兰斯踱步走过甲板。
沿途，海盗们投来幸灾乐祸的眼神。他们当中，一部分是约瑟夫的忠实拥趸，另一部分则怀揣着莫名的仇恨。
仇恨或是源于排外，或是源于轻蔑，或是源于嫉妒——很多海盗甚至没和兰斯接触，就先入为主带上了敌视态度。
环视一周，举目皆敌。
【浪潮号】上，至少七成海盗希望兰斯死。
剩下三成里，绝大多数人希望兰斯生不如死。
“总有一天把你们全突突了！”
兰斯毫不示弱地与海盗们对视，迎面走向“审判席”。
民主投票，是风帆时代的一大特色。
远洋航船并非船长的一言堂，即便是最卑微的水手，也拥有发表意见的权利——当然，奴隶除外，奴隶苦工不算人……
【浪潮号】上，大小事务，都采用民主投票制度。
票型分为：赞成、反对、弃权三种。
船长独享一票，土著风巫独享一票，北地蛮子佣兵共享一票，约瑟夫及普通船员共享一票。
执行决议时，采用少数服从多数原则。如遇两方平票，则以船长决定为最终结果。
这也意味着，想认定兰斯有罪，至少需要两张赞成票。
约瑟夫笼络了绝大多数海盗，应该牢牢占据一张选票。
至于剩下三张……
兰斯思忖着，看向审判席上。
船长邓普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黑人风巫打着哈欠，困意胜过恨意。
至于狂战团代表的叉胡，更是已经醉成一滩，意识不清地说着梦话。
相较于审判“海狗·西福尔”时的慷慨激愤，这一次，审判团要随意的多。
台上三人，看兰斯的目光并没带敌视色彩。
说到底，失踪一个麻风侏儒并不算大事。
况且，船上也没任何证据指明兰斯是凶手。
若非约瑟夫鼓动了太多基层船员，这场“审判”压根就不会召开。
“兰斯，鹲医生托我给你带话。”
这时，小杰克突然从人群中探出头，挤到兰斯身边，悄声道：
“鹲医生让我告诉你，昨晚值夜海盗全都‘不小心’食物中毒了，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鹲医生还说，让你不用担心审判，有情况他会处理。”
值夜海盗全都“碰巧”食物中毒了？
兰斯先是微愣，随即立刻会意。
有大佬罩着的感觉是真不错！
“兰斯，你先到台上来。”
审判席上，邓普率先开口了。
“是的，船长大人。”
兰斯站到邓普对侧。
“劫掠卡瑞克船那次，你干的不错，如果没有你点燃火药桶，至少还要再死二十人。”
邓普语气平淡，并没有拷问之意。将兰斯叫来，反而先谈起了上次战斗。
“我说过，我比汉斯厉害十倍。”兰斯毫不自谦。
事实上兰斯并没夸张，即便是约瑟夫，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兰斯才干远胜过普通水手。双方间的矛盾，也渐渐从“复仇”演化为了“对抗”。
至于点燃导火线的“万恶之源”，至今还挂在船帆上曝尸，却早已经无人问津。
“你是难得的人才，如果在海军里，你至少能当上中尉，甚至独领一艘巡逻舰。”
邓普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继续道：
“只身潜入敌舰，冷静而果敢，是军人最优秀的品质，待在奈亚海这片小地方当海盗，是对天赋的浪费。”
“如果是在过去，我会向皇家海军学院写引荐信，推荐你去远洋舰队，那里是人才真正该待的地方。”
“至于杀人？那太正常了，大海上谁的手里没沾同伴鲜血？只要你认罪，我可以按最轻刑法审判……”
说着，邓普拍了拍兰斯的肩膀。印象里，这位不苟言笑的船长还是第一次作出如此亲昵的举动。
这是，在招揽自己？
意料之外的展开，令兰斯有些懵逼。
他本来都打好了腹稿，准备应对邓普的逼问。
结果……对方不但不拷打，反而向自己抛出了橄榄枝？
从邓普诚恳的言辞里，兰斯能感觉到，这位船长是认真的。
但旋即，兰斯还是坚定道：
“船长大人，我没有杀人。胡克是失足落水，事发当时，我在……，地牢内的奴隶们也可以作证！”
兰斯流利地叙述起来。
编了那么久的口供，要是放弃不用，岂不是白瞎那么多心血？
“行了。”
邓普摆摆手，打断道：“不用说了，海上不是议会法庭，没人想听又臭又长的证词。”
“你可能还不明白，在船上，有没有罪你说了不算，审判席说了才算！”
“既然你不承认，那就投票表决，把审判交由女神裁量。”
“认为兰斯是杀人凶手的，举左手，认为兰斯不是凶手，举右手。”
邓普说着，率先举起右手。
投票时刻来临。
“想想看，谁愿意和一个杀人犯睡一起！”
约瑟夫安插在人群中的心腹开始拱火：“不处决兰斯，谁都可能会成为下一个遇害者！”
“处决凶手，处决凶手！”
在约瑟夫有预谋的煽动下，底层海盗几乎全都举起左手。
一比一，平票。
还剩下两张选票，分别在风巫和狂战士叉胡手中。
选票的走势，也将昭示兰斯是否会被认定有罪。
“额，审判完了吗?走，喝酒去？”
趴在桌上的叉胡被人摇醒，迷迷糊糊抬起头。
这位蛮子自始至终都在睡觉，压根不关注审判之事。
“哦，投票啊……。”
叉胡挠挠头，粗犷脸上却流露出一丝精明：
“一比一平，很难选嘛……我弃权。
“你叫兰斯对吧？我记得你，如果你活下来，我请你喝酒赔罪。”
身为崇尚战斗的蛮人，叉胡看兰斯挺顺眼。
但蛮子生性逐利，既不想得罪约瑟夫，也不想得罪邓肯，于是很精明地选择弃权。
现在，还剩最后一票。
源于土著风巫的一票。
【风巫】恩佤，来自于恩佤氏族，聚居地位于奈亚海无数小岛中的一隅，操着一口蹩脚语言，很少与外人交流，十分神秘。
兰斯只打探道，邓普用某样物品作为筹码，雇佣了恩佤作领航员兼祭祀，引导海上风向。
这样一位孤僻的存在，不应该和约瑟夫有瓜葛，更没理由敌视自己。
所以，恩佤大概率会投弃权票？兰斯聚精会神盯着对方。
如果情况顺利，不需要鹲的救场，自己也能安然无恙。
目光注视下，黑人祭祀缓缓抬起左手。
恩佤咧开嘴角，露出一口白牙，操着蹩脚语言道：
“对不起……我不恨你，但，你的身体，很宝贵，藏着我晋升的秘密。”
“你死了，我才能解剖你，挖走你身上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