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到花间桥,竹节虫才从盘发中跳出,庆幸的道:“还好我早早修行,如今那些蠢物免不了被盘剥的命运。”

阿肆苦笑的看着涉世未深的竹节虫,她心道:“这是在谋害天地间的生命啊!”

这时,大姐的形气从山涧远远飞来降落在琴螂茧旁,她微笑看了一眼阿肆,然后独自抚摸着琴螂茧绕着其转圈:“数日间,我们已来过几次,见妹妹勤勉,便未曾叨扰。今日妹妹可吃的合胃口?”

阿肆苦笑,大姐这是在问她对姐姐们的安排是否满意。

“竹节丫头,去守门。”

竹节虫领命后蹦蹦跳跳的穿过蛛网出了洞门。

大姐欣喜的看着竹节虫离去的方向:“这小丫头,再多几日,就能化形了吧?”

阿肆也一同望向洞口方向木讷道:“还早着呢!”

大姐这时不声不响的抓住阿肆的双手握住,款款道:“还早着就还有时日享福,活在这方天地,多活几日这已经是她最大的福分了。”

“姐姐......”阿肆惊于大姐的直白,有些无言以对。

大姐把阿肆的手握的更紧了。

“姐妹们的蛛丝蕴气已然不足,才会有诸多失败。竹节丫头的前事,妹妹应不曾忘记。三百丝茧,只出了竹节丫头一只。”

阿肆的脸色渐渐冰冷:“所以师伯才会差昆仑送来琴螂?”

大姐毫不避讳道:“正是。天庭催的紧,但我等子孙难产,蛛丝一日不如一日,才会令师伯出此下策。”大姐放开了阿肆的双手,探出手抚摸着琴螂茧,“琴螂茧虽然会大量吸收分散的蕴气致使洞中灵蕴枯竭,可它一旦孵化后便可没日没夜的产卵。琴螂茧丝你我都已见识过了,琴螂幼茧届时可供之蕴是你我无法想象的。妹妹——”

大姐拉着阿肆往崖边踱去,她指着空旷的山涧叹道:“天庭盘剥我等,自然是要我等活着为其做事。只要能将事情做好,我们便能更好的活着。好妹妹,你看看我们洞府的蕴气,数十年来,还剩多少?如今,我们最大的希望便是这琴螂。只要熬到它破茧而出,我们盘丝洞将会蒸蒸日上。甚至——”大姐左右瞧了瞧,神秘的凑近阿肆耳畔,低声道:“琴螂幼茧,还能助凡人修行成妖!”

阿肆闻言娇躯微颤,大姐及时将阿肆扶稳。

阿肆魔怔的看着大姐,眼中尽是惊惧之色:“当真?”

大姐脸上显现出无奈:“昆仑神仙,无有天良,妖母天后,便是最好的证明。”

阿肆旋风转身看向硕大的琴螂茧,身体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他这是要把魔爪伸向凡人弟子了!”

大姐巧笑嫣然道:“妹妹还是小声点吧。不过在天庭眼皮子底下,师伯也不敢妄自乱造。你想想,这黄花观中可有善人?”

阿肆冷哼一声道:“一群混账恶徒而已。”

大姐扬眉道:“此言善!故而,师伯的生意,也是有讲究的。”

阿肆不屑的嗤笑一声:“嗤!要一个老不死的昆仑妖道做事讲究,也真是难为他了。”

大姐的嘴角不经意间扬起一抹笑意,她知道阿肆已经接受安排下来的差事了。

“妹妹,平日里尽管剥茧,姐姐们会不断为这山涧充盈蕴气的。退一万步讲,即便我们不盈这山涧,师伯也不允不是?”大姐将阿肆一把抱住,“好妹妹,你好生修炼。姐妹们心中自然有你。”

大姐顺势平抚着阿肆的后背,直到阿肆身体的颤抖平息,大姐才放开怀抱。

“姐姐这就回去抽丝了,妹妹且勤勉些,多剥些茧、我们好多造些灵蕴妖物、也能让我等快些进境。”

“嗯,妹妹不送了。”

“对了,六妹妹这些天一直念叨着你,说让你检查功课哩!忙一阵,就去看看她。”

大姐说完掩嘴巧笑一声,化气而去。是的,这个四妹太性情化了,大姐略施小计便已平复她抗拒的内心。不过,终归是阿肆太过特立独行了。即便阿肆有家族归属感,但始终不够强烈,那是因为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让她昏了头、让她把所有感情都埋的深了一点。只要稍稍让她心中的归属感冒出一点苗头,性情敏感的四妹就会沦陷其中。

“都怪那只猴子!”大姐心中嗔怒,但无奈四妹独行已成事实,怪那猴子也没有意义了。

只要...阿肆不帮着猴子对付家里人就好。——大姐作如是想。

“六妹......哎......这妮子定是又要缠着我出去玩了。”

阿肆不再理会心中烦闷,只盘腿坐下,背上化出肢节,开始专心剥茧。

另一边,六小姐因体质特殊,早早便已学会化形。不过,数十年来,洞中蕴气低微,六妹修炼上难有寸进,化形也只是小孩子模样。

主母紫珠儿老态龙钟,她轻抚着六妹的发丝、脸颊,一副爱犹不及的神态。

“母亲,四姐姐答应了我,待我完成功课要带我去西泷游水的,怎么近日都不见她?”

紫珠儿慈爱的微笑道:“姐姐们事紧,你四姐姐更是要事缠身,六儿别放在心上。待母亲过完这一周元,也跟六儿去看看山上的蝴蝶、清风好么?”

六妹闻言先是一喜,接着开始盘着手指头细算:“春分刚过十日余,算来应该还有半月母亲又可过周元了。嘻嘻,这般快。那我待四姐姐得闲先带我去踩踩点,好让母亲看到最漂亮的蝴蝶、吹到最清甜的清风。”

“呵呵呵呵...好好好。待过些时日,你四姐姐得闲了,再叫上你其他姊姊,都出去散散心吧。”

“真的啊?那当真好!”

待剥茧到一定程度,琴螂茧便不能再剥,且大姐、二姐带着的子孙们也不是万能的无限抽丝,只要两边进度到达限度,盘丝洞又可空闲下来了。紫珠儿知道,自己周元将近,师兄百目又要来体察洞府事务了,到时候,让女儿们远远的离着最好。

十日后,阿肆满身潮湿的结束了剥茧,她的肢节甚至都有些微微颤抖。维持化形所消耗的法力让阿肆几乎快要虚脱,但因剥琴螂茧收获的蕴气也比平日多出三倍,此番劳作下来,阿肆的修为反而大有进境。

阿肆干脆反本真身,虚脱般靠着蛛网呼呼大睡。

竹节虫带着几只小妖收走了最后一批茧丝送到碎玉池,临走前它看了一眼早已昏睡的阿肆,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久没看到四小姐睡的这么香了。”

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阿肆被竹节虫叽叽喳喳的吵醒了——

“四小姐、四小姐,六小姐来找您了!快醒醒,快醒醒!”

阿肆懒懒的睁了睁眼睛——因平日里修炼得当,法力恢复的差不多后,阿肆在睡梦中会不自觉的化形。

“吵什么!”阿肆没好气的将竹节虫推开,翻了个身继续睡。

“哎哎哎...”竹节虫被推到蛛网上粘住,只得不停的挣扎,“四小姐救我!”

“哎好烦!”阿肆双手撑着身子懒洋洋的爬起,盘起的发髻因睡觉散乱不堪,她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慵态风华。阿肆一扯蛛丝就把竹节虫救下,她絮叨道:“本小姐都还未睡足,你大呼小叫的,是不是忘了尊卑了?”

竹节虫谄笑着慢慢靠近阿肆:“嘿嘿,事关六小姐,我知道四小姐一向上心,当然我也必须上心哩!”

阿肆好气又好笑:“呸!你就想着出去玩儿,什么六小姐不六小姐的!”

竹节虫大义凛然道:“诶~四小姐此言差矣,六小姐可是我们洞中明珠,主母肯放六小姐此番前来,定然关系重大,属下怎敢大意!”

阿肆佯作厌恶道:“说的正经,六妹妹哪次来找我不是出去玩?!”阿肆从袖带中掏出一枚铜镜,一边修饰边幅一边道:“口不对心,罚你今日不准离洞,在这儿给我老实守着琴螂茧!”

“啊?不要啊,四小姐!”竹节虫连忙告饶,“我错了,四小姐,我就是想出去玩。带我出去玩好不好?人家不要独守空房。”

“噗嗤......”

阿肆捂着嘴笑完,嗔道:“‘独守空房’也是你能说的?小屁娃。”

“啊这......”

阿肆拾掇完,弹身而起,傲娇的招了招手。竹节虫感激涕零的跃上阿肆肩膀随着出门。

“四姐姐!”

六妹见到阿肆的一瞬便开心的朝她扑去,一把将其抱住。

“不消停的妮子!”阿肆嘴上嬉骂着,手上老实的爱抚着六妹的小脑袋。随即她看到了一同前来的三姐,讶道:“三姐这是?”

三姐微微笑道:“今日母亲允我等放风。”

“可...母亲不用人伺候么?”

六妹抬起小脑瓜子嬉笑道:“母亲快周元哩,心情大好,伤情也无大碍,喜得准我去西泷游水哩!”

“哦?”阿肆闻言,眼中隐隐透着哀伤,“这么快就又周元了。”

三姐见阿肆说到伤心处,便急忙上前挽住她胳膊,催促道:“咱们快些走吧,姐妹们在大院中等着哩。说是放风,自然有时限的,不可辜负这三日的大好时光。”

“对对对,快些走快些走!四姐姐驮我。”

嬉笑声中,三女化作一阵风穿过花间桥直达朱家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