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离去

初秋又是一场雨季的降临,淅淅沥沥的雨水冲刷着地面,空气中散发着混合着泥泞与栀子的馨香,在这个落叶像雪的季节里,一切显露出一种别样的美好。

只是在小城中央的马路上,猩红的血水混合着滂沱的雨水流淌着,连带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打破了初秋该有的平静,预兆着一场不幸的开端。

“姐姐!姐姐!你醒醒!姐姐……你不能有事啊……“

一个小女孩瘫坐在马路中央,怀抱着一个大约大她五六岁的少女。只是此时的少女,血液浸透着她白色的纱裙,被雨水晕染开一片鲜红,在雨中犹如一朵盛开的玫瑰。

”浅浅……不哭……“

怀中的少女试图用手拭去女孩脸上的泪水,尽管雨水纷飞,已分不清女孩脸上的哪些是泪水,还是雨水了。可过重的伤势让她原本在停留半空的手很快因力竭而垂了下去。

云浅见了,不由更加害怕,她的双手此时止不住的颤抖,神色是难掩的担忧与慌张:“姐姐,你要撑住啊,救护车很快就来了。爸爸妈妈还有弟弟还在等着你回家呢!”

雨越下越大,云浅和云岚此时全身已被浸湿,在这个城郊的偏僻地带,来往之人少的可怜,此时更是无人途径,只能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

此时的云浅,一门心思扑在了怀中的云岚身上,丝毫未注意到刚刚逃离的小轿车再次折返。此时的雨水令车窗蒙上了一层水雾,难以看清此时车里的车主的神情,只是看这靠近的车速,车主似乎没有停下车查看两个女孩伤势的打算。

待云浅察觉到有车辆的靠近时,此时的车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一踩油门,加快了车速,径直向云浅和云岚的位置冲过来。

此时躲在马路边的树林里的一个少年目睹了此景,蓝色的眼眸中突然迸发出一道明澈的蓝色光芒,空间也在此时发生了异动。轿车上原本表情凶狠的车主,只觉得轿车此时像被按下了刹车,空中的雨滴变得清晰可见,每一颗雨滴饱满硕大,被滞留在半空中不得动弹。周围的一切事物陷入了呆滞木讷,时空仿佛被静止了。面前的云浅表情也被停留在看到轿车驶来时的那一刻的震惊和无措。

唯有此时的一个角落,缓缓走出一个蓝色眼眸的少年,面庞清秀,一双桃花眼流露出极致妖异的美感。雨水似乎绕开了他的周身,在他的周围,自成了一个空间,似乎没有一滴雨水能够靠近,这也使得他没有因大雨的磅礴显示出一丝狼狈。整个人气定神闲地站在那,脸上挂着一丝轻蔑的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不远处的司机。

再看清眼前少年的面孔后,车主脸上是难掩的害怕和慌张,看他这样子,似乎并不陌生眼前这个少年。

只见少年薄唇轻启:“滚远点,还有,告诉那个人,少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完,少年打了个响指,一个晃神,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云浅只见面前的轿车突然猛地一个急刹车,一个调头,只给云浅留下了一个没有车牌号码的轿车离去的背影。

云浅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只是不容她多想,云岚虚弱的声音就将她的思绪拉回。

“浅浅……先听姐姐说,不管……最后姐姐怎么样了,你都不许怪自己,能用我的命来换你活下去……姐姐很开心。姐姐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我真的很害怕那一天的到来,姐姐不舍得你把自己的肾捐给我,这对而言是一种身体上的伤害。可妈妈总是那么的决绝,那么的一意孤行,姐姐无能……改变不了妈妈,如今,一切不攻自破了。姐姐很高兴,我的妹妹再也……不会因为我受到伤害了,而我……也救了我的妹妹……真好……”

“姐姐,你不要这么说,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善良,我求你了,你自私一点好吗?我愿意的……我一直都愿意,你是我最爱的姐姐,只要你能活下去,要我献出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你能好好的……”

闻言,云岚嘴角挤出一抹苍白的微笑:“真好呢,我是……浅浅……最爱的姐姐……”

说完,云岚的手彻底脱力垂落在地上,她的眼睛,在此刻永远的闭上了,只留下云浅在雨中绝望地呼喊。

此时,救护车赶到,可是,一切都为时已晚。

警局里,云浅刚做完笔录,静静地坐在走廊等待她的爸爸妈妈来接她。确切的来说,是养父养母,算算时间,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从国外赶回来了。

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云浅扭头一看,一个妇人面带着愤怒和愁容,双眼通红,眼角还残留着未拭去的泪痕,像是大哭过一场。只是此时的愤怒似乎在反应过来后暂时盖过了刚刚的悲痛。

妇人的神情让云浅小小恍惚了一下,此时的妈妈,完全褪去了往日的从容优雅,丧女之痛让这位母亲已然被悲痛与愤怒侵蚀了大脑。只是这愤怒,并不是冲着这场车祸的肇事者而来,而是冲着她的另一位女儿而来。

“啪!”

毫无征兆的,没有任何准备的,一个巴掌就这么实打实落在了云浅的脸上。

云浅白皙的脸上被留下了一个明晃晃的红色巴掌印,火辣辣的疼痛感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对妈妈这般举动的不可置信。她想过迎接妈妈的责怪和质问,却没想过迎来的是妈妈一声不吭地一巴掌。

“妈妈……”

“不要叫我妈妈!”邱丽华此时似乎将云岚故去的所有恨都加诸在云浅身上,“都怪你!要不是为了你,云岚怎么会舍身挡在你面前,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都怪你!去死的本该是你!”

邱丽华刻薄的话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地划在云浅的心上。

从小以养女的身份生活在云家,这让云浅处处小心,因为她知道,她的父母收养她,是需要在她成年后用她的肾去救治姐姐的慢性肾衰竭。

七岁时的云浅还很稚嫩,在孤儿院开心地玩着玩具,这一天,一个漂亮的妇人来到孤儿院,温柔地拉起她的手,问她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女儿。只是妇人虽雍容华贵,声音轻柔,面相上却总带着一丝难掩的威严。此时这个妇人身后,还站着一个笑脸盈盈的姐姐,披散着卷曲的长发,穿着鹅黄色纱裙,脸上用彩妆化了淡淡的妆容,眼眸中是藏不住的温柔。那是云岚,是六岁的云浅心中最美好的天使。

云浅点了头,答应了,于是更名姓了云,成为云家女儿,而孤儿院里的浅浅,永远停留在十年前六月末那个蝉鸣的盛夏。

可如今,云岚的离去,就注定了这份平静将会被打破。云家收养云浅的目的,本就是想用云浅来延续云岚的生命。可如今,云岚离去了,还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养女而离去。

如今,面对邱丽华的愤恨,云浅可以理解。毕竟她享受云家厚待十年,如今却成了间接害死他们女儿的凶手,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上,怎能不恨。

可云浅还是止不住的难过,因为这一刻她深深明白,十年相伴的感情终究抵不过血脉的联结,她终究不是云家的女儿。

此时的警察听到动静也纷纷赶来,为首的张警官立马劝解邱丽华不要过分责怪云浅,云浅怎么说也是她的女儿,最大的罪人应该是肇事逃逸的凶手。

邱丽华听了,并未吭声,只是稍作思考后,跟警察确认一下凶手如今的下落,在得到警察全力搜捕的答复后,便带着云浅离开了警局。

回去的路上,车里很安静,云浅坐在后座,头埋的很低,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天,我送你去外婆家。”

这是命令,是通知,有着不容置喙地威严,不留下一丝可供商量的余地。

云浅没说话,扭头出神地看着窗外……

果然,妈妈现在,一定恨透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