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长街而过。
陈渊透过车窗，一路却看到街面上一副不同往常的寂静。
便是一些本该相对热闹的区域，也只零星能见几个行人。
各家赶早营业的店铺，也在匆匆关门。
将整个西城都带入了一种肃杀的气氛之中。
放下车窗帘布，陈渊回头看向赵合：“师兄，不知武馆之变，同昨夜大案有何牵扯？”
他已经从赵合口中听说了所谓‘大事’的一些信息。
昨夜凌晨时分，西城乐平巷附近街道，一夜之间横死七百余人。
消息自然惊人。
但对于陈渊而言，却是他早就做过心理准备的事情。
毕竟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已经知道会发生这么一件大事。
要说触动。
或许也只是感叹于自身的无力。
否则他若是有足够的底气，在提前得到消息的情况下，或许有机会挽救那数百受害人的性命。
但他不是喜欢纠结的人。
能从这件事情上自保，已经是他运气加努力的结果。
如今的情况，只会让他渴求更强的力量。
赵合没有含糊，沉声直言：“具体会有什么变化我还不太了解，不过昨夜大案发生之后，官府出动城防营兵马入城，将城中各家武馆、帮会、商行势力的人都叫去问了话，因为我日常都在武馆帮师父料理事务的缘故，便也随师父走了一遭，大致听了一耳消息。”
“只听官府的人所言，昨夜大案，似乎与阳符妖教的人有关，彼辈此番在城中闹事，或有不小阴谋。”
“为应对后续动乱，官府已经决定在今日之后，于云山城施行军管，还提出要城中各家势力配合巡防安排。”
“如我燕翅拳馆一般的城中武馆还有各家帮派，因其中多是武者缘故，首当其冲，一要整合势力，统一管理，二要出人出力，协助官府办事。”
“一旦此事成行，你我这样的武馆正式弟子，免不了受到影响，甚至有可能被官府调派，受之驱驰。”
陈渊面色微凝。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云山城官府此举，明显有那么几分拉壮丁的意思。
而他这样的底层武者，若是牵扯其中，真对上阳符教的人，多半只是炮灰待遇。
好在这时赵合似是看出了陈渊的担心，宽慰道：“师弟也不必太过担心，眼下云山城虽然要施行军管，但只要不是有人举兵攻城，掀起大战，咱们还不至于被拉了壮丁。甚至宣调之事，也只是我的个人推测。”
“不过城中势力整合一事，倒是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
“云山城东西南北四大城区，武馆、帮会、商行、镖局之类的势力，大概率都会分城区整合，届时有官府背书，似咱们燕翅拳馆一般的小型武馆，多半是要并入其中的，这方面却要有个准备。”
“毕竟此事一旦推行，便是守旁人的规矩，受他人辖制了，行事之上难免不会像以往那么自由。”
“当然，师弟天赋不俗，说来此番变局，对你或许反而会是机缘……”
陈渊能听明白赵合的意思。
整合之事一旦推行，云山城自然便会出现新的规矩。
如今城中局势又不太平静，眼见得未来或许有更大动乱。
资源本身有限的情况下，权势在身的人，明显会想尽办法方便自身。
像陈渊这等底层人，即便不成为炮灰，日后在资源获取方面，显然会更为困难。
不过赵合最后那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陈渊身负黄庭玉册，怎么也算是半个武道天才。
正所谓乱世出英雄。
此番城中势力整合，正是身具禀赋之辈出头之机，对他来说，未必就不是机缘。
而且想到这个，他忽然也有些明白为什么赵合会在发生事情的第一时间就来找他了。
多半也是认为以他天赋，或许在这次变局之中，有望出头。
他心念微动，当即表态：“小弟日后若有所得，不敢忘师兄照拂之恩。”
见陈渊如此灵醒，赵合心下暗暗点头。
他第一时间给陈渊带来消息，不就是为了卖个好？
“你我师兄弟间，何须说这些话？”
他微微一笑，便要再说些什么。
这时。
马车车身一震，忽然停下。
前头车夫恭敬声音随之传来：“少爷，到武馆了。”
陈渊同赵合对视一眼。
不再多话，下了马车，径直朝着武馆大门走去。
…
陈渊二人进入武馆之时。
大院之内，已经汇聚了不少门人。
不过其中没有普通学徒，全是燕翅拳馆正式弟子。
甚至陈渊还看到了李岳的三个亲传弟子。
一女两男，都是凝血层次的武者，平时基本不在武馆出现，如今居然都赶了回来，可见此番变局牵扯之广。
而除了武馆的自己人之外。
瞥眼客厅，还能看到几个气势不凡的陌生男子，此刻正在里面同李岳不知交谈着什么。
赵合日来便在武馆帮着处理杂事，几乎所有人都与他熟悉。
见他到来，纷纷打了声招呼。
赵合点头回应，瞧见那那三名武馆亲传身影，眸光一亮，却低声对陈渊说道：“师弟，难得有此机会见到师父门下几位亲传一同出现，等一会儿此间事情处理妥当，你不妨随我前去拜会拜会，他们都是凝血境的高手，在西城几家大势力中当差，不仅实力强，人脉也广，如今城中局势，若能亲近一二，未来却有好处。”
这是好事，陈渊自然没必要拒绝。
而在他二人到后不久，陆陆续续又有不少同门赶到武馆。
其中邱瑜比他们稍晚一步。
见二人所在，直接走了过来打了声招呼。
她面上隐见忧色，显然也是知道些消息。
不过没几人寒暄。
李岳忽然与那几个陌生人走出了客厅。
顿时把院内一众弟子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陈渊二人的视线同样落在了李岳身上。
便见李岳面含隐忧，环顾过来。
“师父。”众弟子纷纷拜见。
李岳微微颔首，嘴唇动了动，却不知什么缘故，迟迟没有开口。
随同李岳一同出来的几个陌生男人中，一名似是领头的冷肃中年，见状皱眉出声：“李馆主，一会儿处理了你们这的事情，我们还得去往别处，还望莫要耽误时辰。”
众弟子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岳一叹，望向陈渊与赵合所在方位：“小合，人可都到齐了？”
赵合上前一步：“师父，都到了。”
李岳点了点头，收回视线，扫了众人一眼，沉吟道：“你等今晨起来，想必也见着城中异样了，昨夜阳符妖教为祸，在西城害死了不少百姓，府衙方面料算来日或许还有大乱发生，为应对后续动乱，城中即将进入军管，以至包括我燕翅拳馆在内的各家势力，却也要协助维持云山城安平。”
“因此自今日之后，城中大小势力武者，将联合一处，成立云山武会，统一管理，我燕翅拳馆也在其中。”
“届时但凡炼力有成的武者，都需要在武会之中详细登记造册，以防备妖教之人再次入侵为祸，除此之外，入会之人，每人每月都需上缴会费，足银三两……”
这？！
李岳此话一出，院中顿时一片哗然。
阳符教所做大案，毕竟是昨晚深夜才刚发生。
武馆一众弟子，似赵合与陈渊这般提前得知了消息的人，终究还是少数。
如今听到这等消息，免不了震动。
而且武会一事，也让人一时不好接受。
联合成立这么个组织倒还好说，只要能给云山城变得更安全，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还需要他们交钱，这就影响到个人利益了。
更何况每人还得三两！
要知道就算是炼力武者，在外赚钱比普通人容易，一个月进项顶天也就十几二十两。
就这还是在把练武之余的时间，都用在赚钱上的情况下。
莫名一个消息，就让大家每个月凭白损失了三两白银，谁能接受？
陈渊这边，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他本来就不宽裕，未来各种安排花销更是比其他武者还要多。
哪怕进项也强过许多人，却也不想白白给人送钱。
“昨夜城中祸乱之事，弟子也曾有耳闻，阳符妖教作乱，为祸云山，我等身为城中武者，结成武会，协助府衙维持安稳，是应有之义，只是这会费一事，未免有些为难人了吧？”
众弟子中，一名胡茬凌乱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瞥了那几个武会执事一眼，质疑道：“西城多数武馆之中，弟子门人大多平民出身，便是修成几分武艺，也没多少积蓄，如今武会一句话便让我等每月上缴这么多钱，只怕没人能服气。”
这男子却是李岳门下三名亲传弟子之一。
陈渊早前见过一面，其名郑平，算来还是他们的大师兄。
面对郑平的质疑。
李岳尚未做出回答，他旁边那名武会执事领头面上便是一冷，不快道：
“眼下邪祸在前，正该是举城上下勠力同心，应对危局之际，你等身为云山城武者，本该为全城局面着想。这种时候，还计较个人得失，未免太过不知忠义！”
“若不能剿灭妖教邪祸，一旦彼辈大举入侵云山城，屠戮生民，满城倾覆不过顷刻之间，到了那个时候，你留着的那点银两，能帮你保住家人？”
“你等若知好歹，便不该问出这般不利团结的话来。”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错来。
却叫方才提出质疑的郑平，一时也不知再说些什么是好。
众人见对方气势汹汹，且自家师父也没站出来说话。
虽是面带愁色，却也没人敢再冒头。
“好了。”李岳将众门人表现看在眼中，无奈一叹：“武会安排，到底是为了整个云山城的安全着想，大家不要太过抗拒。”
“而且武会成立，除了会让大家多几分负担之外，倒也不是没有好处。”
说着。
李岳转头看向那名执事：“刘执事，功绩任务的事情，劳烦你再同我这些弟子们详细说说吧。”
那武会执事见此，微微颔首：“也好，免得你等不能理解上头诸位大人苦心，心中只余怨怼。”
“我此番前来，除了交代会费一事之外，还奉了上头差遣，到此遴选人员，组建一支巡防队。”
“凡是达到条件之人，便可入得这巡防队中当差，任事者俸禄之丰厚，不仅不比你等辛苦在外替人奔走来得差，还有其他武道资源给养下发，此外更可通过立下功劳，从武会之中换取上乘武学，叫你等学到原本这辈子或许都无法得到的厉害功法。”
“事实上你等交付的会费，大部分便用在巡防队身上，而且巡防队中成员，却不必缴这一份会银，因此你等若有能耐进了巡防队，不仅不用出钱，还有莫大好处！”
巡防队？！
呼！
包括陈渊在内，一众拳馆弟子闻言，呼吸都是一促。
若说他们原本对于会费一事，还有许多不爽。
那这会儿想法就瞬间有了些变化。
毕竟‘资源’、‘丰厚俸禄’、‘上乘武学’这几个字眼，对于一名炼力有成，对武道未来多少都有几分期盼的武者来说，吸引力实在太大。
虽然‘巡防队’这个名字，不难让人看出要负责云山城中的一些麻烦事，或许还要应对阳符教的威胁，存在一定风险。
但这好处若是确切落实，那可也是实打实的。
这对于西城出身，底蕴本就浅薄的他们来说，可是一桩难得机缘。
事实上别说一些普通的正式弟子了。
便是三名李岳亲传，此刻也免不了心动。
陈渊自然也不可避免。
若说这新成立的武会规矩，对普通武者只有压力的话，那么对于能够进入到巡防队中的人，
那名武会执事见燕翅拳馆众弟子反应，冷哼一声：“武会巡防队，分正式队伍以及预备队伍，因此人员遴选一事，却也有两种不同要求。”
“正式队伍，没别的要求，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修为达到凝血之境，你等之中若是有这般境界的，可自去武会新建驻地报名。”
“不过预备队伍，却没有修为要求，好处虽然没有正式队伍那般多，却也能免去会费，此外同样有资格换取武会之中的各式资源，以及种种武学功法。”
“其中，甚至不乏提升根骨资质的奇珍宝药！”
原本听到‘凝血境武者’这个条件。
院内众人还有些失望。
但等武会执事说到最后。
院中一众武馆弟子，包括陈渊在内，却都不由得精神一振。
有人甚至忍不住问道：“不知想要加入这预备队伍，具体又有什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