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渊，你在拳术炼法上的修习情况别于旁人，这方面我教不得你多少，也只能是帮你看看打法上的掌握情况，你且与为师试试手，我看看你的进度。”
在一众同门逐个请教完修行问题后，陈渊凑到了李岳身边。
李岳早就习惯了陈渊的行事风格，也不见怪。
而这两个月下来，他经历过几次对陈渊的考校之后，发现陈渊在拳术炼法掌握上，还是存在原先动作不够标准的问题。
但这却又没有影响陈渊炼力有成。
这让李岳诧异的同时，也无从下手指点。
是以每次见面，他也只能帮着陈渊分析分析身体变化，看看气力整合的进境，给予一些提醒。
更多的指导，还是放在了打法之上。
说来论起打法，李岳倒是对陈渊的天赋有些惊为天人的意思。
只因就这么两个多月的功夫，陈渊在小燕翅拳打法变化上的掌握，隐隐比起他师父都要强了。
若非是实战经验欠缺些许，临阵应变之上还有些不足，或许他这个做师父的，都无法再进行指点。
这也让李岳感到十分可惜。
以陈渊打法上的天赋，若是武道根本的炼法之上，没有这些让人无法看透的古怪特质，能够按照前人的路子，稳扎稳打的提升境界。
那么日后陈渊修为一旦跟上，未来必能成为风云人物。
可因为陈渊修习导引拳术之时，展现出来的那种让人摸不准是对是错的非标准招法，李岳很难判断自己这弟子未来在武道根本境界上的成就。
自然也便谈不上期许。
而这，也是李岳看好陈渊天赋，却很难生出把他当成传承弟子培养的原因。
陈渊却没像以往那般老实听吩咐，摇头道：“师父，打法之上，弟子倒是暂时没什么疑惑，今日来到武馆，实是另有事情相询。”
“你说。”李岳微微颔首。
陈渊性格稳重老成，基本没闹出过什么幺蛾子。
李岳并不担心自家弟子有麻烦事找自己处理。
“弟子这两日熬炼拳术，隐隐似有所得，感觉应是有了些突破，此番来寻师父，是想让您看看弟子炼力之上，是否已经小成，若是感知不虚，却想求取燕翅拳经，钻研大成门路。”
嗯？！
李岳先是一愣，旋即老眼微瞪，惊疑起来。
只以为自己是不是听差了什么。
他问道：“你说你感觉自己已经突破炼力小成了？”
陈渊点了点头：“炼力小成之境所生异象，隐于皮肉之下，是筋脉之变化，自我却难观量，因此弟子也不是十分确定，不过弟子这两日习练拳术打法之时，能感知身体气力运转更为圆融，拳术动作之间，同样的念头驾驭下，力量却也大了不少，是才来寻师父辨析一二。”
武者炼力入门，能凝聚特殊肌肉群落，气力一运，皮肉异象便可外显，分辨不难。
但趋往小成之境的修行，却是炼力入筋的过程。
此境又被称之为‘凝筋’。
这筋络勾连关节肌肉运转，却隐藏于皮肉之下，尤其涉及炼力小成本质的几条大筋，本身就藏在了炼力入门时所凝聚的特殊肌肉群之下。
即便气力运转，其中变化也会被这些凝结的肌肉所掩盖。
这也就是陈渊有黄庭玉册在身，否则即便突破，便是他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此外。
武者炼力小成之前，这些大筋聚力未成，变化不显，便是有经验丰富的老武师摸骨捏筋，也是无法发现。
只有不时关注，方能在突破的第一时间，发现其中变化。
李岳之所以安排门人弟子每三日一次考校，除了提醒门人弟子莫要懈怠修行之外，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让内院一众炼力入门的弟子突破之时，能够及时被发现，不至于耽误了后续修行。
李岳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你上前来，凝神聚力。”
陈渊凑近两步。
李岳毫不迟疑，伸手便往陈渊双臂抓去，去。
啪！啪！
苍劲粗粝大手用力捏在陈渊筋肉之上。
而后一路循着他气力导引的方向，从小臂而起，至于肩胛，又循至后腰。
等到好几处有关于小燕翅拳迈向炼力小成过程中，所熬炼的几条大筋位置，都一一摸索过之后。
李岳方才收回了大手，面上随即涌起一抹难掩的惊喜。
“好！你很好！”
李岳压着激动情绪，口中发出低声赞叹。
“的确是凝筋有成的模样，你小子当真是给了为师好大一个惊喜。”
陈渊也做出一副喜色浮之于心的模样，呼出一口浊气道：“都是师父教得好，否则弟子也难有如此所得。”
“我并未给你多少帮助。”李岳摇了摇头：“何况两个多月的时间，你便能从炼力入门迈入小成之境，靠的只能是自身天赋，旁人的指引，再多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我原以为小晨半年破境，已经算是天赋异禀，没料得你的天分，竟然比他还要强胜许多。”
李岳说着，心头感慨不已。
这甚至使得莫晨离去之事，给他带来的低沉情绪，都随之散去。
他原还想着陈渊个人情况复杂，就算真有几分天赋，也很难和莫晨相比。
只是见陈渊炼力入门的速度的确不慢，打法之上表现出来的悟性又十分惊人，方才多加关注一些。
不曾想陈渊这次竟然给了他这么个惊喜。
这可是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
李岳习武这么多年，不是没有见过这种天赋的人。
但那大多都是世家门阀出身的贵子，自小宝药温养，根基浑厚。
炼力筑基，不过发挥潜力的一个引子。
陈渊却是实打实的贫寒出身，习武入门，年纪甚至都已经不小。
就这种情况之下，居然还能有这样的突破速度。
简直非人。
兴许我燕翅拳一脉，真有发扬光大的机会了。
李岳心中想道。
早前他就算收了莫晨这么个徒弟，想的也只是以对方天赋，能让燕翅拳馆维持如今，至多发展得更好一些。
却没想过能从武馆林立的云山城中，闯出多少名头来。
如今则不同。
陈渊的表现太过不凡，很难让李岳不心生一些幻想。
更难得的是，陈渊性格沉稳，为人谨慎。
这避免了许多中道夭折的风险。
随即他又有几分惭愧。
因为种种缘故，他这段时间虽然相对关注陈渊，照拂程度却远远不如之前对待莫晨。
如今陈渊展露这般所得，靠的几乎都是自己。
若是他这师父多加关照，兴许还能省却更多时间，根基也能打得更稳。
而后又有些庆幸自己之前劝诫了众门人不要贸然参与巡防队一事。
说来方才莫晨因此事选择离开武馆，他还有些许后悔，想着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多。
如今却再没了这些想法。
若是他没有说那些话，陈渊这边不知其中利害，贸然参加预备队选拔，折身其中，那便是他的罪过了。
“你突破的事情，暂时最好不要再同第三人讲。”
李岳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提醒道：“你这突破速度，实在太过惊人，以如今云山城混乱局面，若是被人知晓，只怕会惹来一些麻烦。”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过鹤立鸡群，有时并非好事。”
“特别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之间，私底下倾轧不少，一些自己得不到便也不让别人得到的做法，再常见不过。”
“左右以你如今境界，门中之法，暂时也足够修行之用，无须外求，却没必要凭白增添风险。”
“弟子省得。”陈渊点头道：“弟子便是想着倘若真个破了境界，不好叫太多人知晓，方才最后一个来找的师父。”
“你做的对。”李岳看着陈渊的目光更添几分满意。
作为一个活了几十年的老江湖，他对陈渊这种沉稳表现，最是认同。
他扫了眼周遭，见院里偶尔有门人将视线转向这边，当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去屋里说话，我同你细细讲讲炼力小成之后的具体修行，顺带也将《燕翅拳经》传你。”
“是。”陈渊微微点头，依言跟着李岳走进了堂屋。
…
与此同时。
离开武馆的莫晨，却来到了西城一家酒楼之中，叫了一桌酒菜。
随行还有几个他在巡防预备队中结识的武者。
酒过三巡。
几名预备队武者中，有人瞥见莫晨一脸阴沉，不由好奇问道：“莫晨兄弟这是怎么了？你突破炼力大成不久，今日本是庆祝时候，怎却一脸不快？”
都是武会中的朋友，之前还一起在城外组队剿过匪。
年纪不大的莫晨，自觉都是兄弟，也没隐瞒，直接将武馆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名黑瘦青年笑笑：“那老头有眼不识真金，兄弟何必在意？以你天赋，凝血就在眼前，往后甚至通劲也是大有机会。燕翅拳馆的李老头，我之前听说过，也就是三度凝血的境界，如今年老力衰，只怕这境界都已经不能维持。”
“你以后完全有机会超过他，又何须在意这么个师父？我看留着这关系，只会凭白在头上挂个没本事的老东西压着，如今借机会离了燕翅拳馆，反而是好事。”
武者凝血之后，便是‘通劲’之境。
云山城中大部分小武馆的馆主，都不过凝血层次，炼劲高手，在城中算是顶尖的那一小撮。
便是在大势力中，也是最上面的几位之一。
比如云山武会，建立以来，明面上大家知道的，也不过就二三十位通劲武者。
基本都是大势力的供奉，或者大武馆的馆主。
莫晨未来若能成为通劲高手，像李岳这样的凝血武者，撇去师徒关系，还得转过头来叫他一声前辈。
“吴大哥这话过了。”
莫晨心里虽然很认同黑瘦青年说的话，也听得很舒服，但他要面子，却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他到底对我有授艺之恩，便是心有偏见，我也不怪他。”
黑瘦青年摇了摇头：“兄弟就是太老实了，普通人也就罢了，你这样的天才，却被人这般对待，换做是我，我可不能忍。”
眼珠一转，又道：“要不这样，这口气我替你出了，你不是说李老头新收了个天赋不错的弟子，方才对你这般态度变化么？你要是实在不爽，我帮你教训教训你说的那小子，李老头要是没了这‘好徒弟’，定然郁闷得很。”
莫晨心下一动，正要回答。
忽然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莫师弟，你怎么走这么快，可让我好找。”
莫晨循声看去。
见是邱瑜，神色顿生变化。
他方才听了黑瘦青年的建议，的确有些动心。
本身他就想找个事情发泄心中不快，对于陈渊，或多或少也有些不爽。
若是废了陈渊的同时，还能让报复报复李岳的‘不公’，他是不太抗拒的。
不过……
他看了眼邱瑜。
邱瑜既然来了，这事儿就不好谈了。
而且他也怕这件事暴露。
这要是让邱瑜知道了，指定对他没好印象。
于是摇了摇头：“这等提议，吴兄莫要再说，他李岳不仁，我却不能不义。”
说完。
举杯招呼了邱瑜一声：“师姐既然来了，便过来喝一杯吧，这几位都是巡防队的朋友，难得机会，大家认识认识……”
几名预备队武者，相觑一眼，若有交流，但没有再就此多说。
一时酒桌上气氛恢复热络。
…
【功法《燕翅拳经》推演中！】
【推演时间：五个时辰。】
燕翅拳馆。
陈渊从堂屋走出，来到前院。
他已经从李岳手中学到了炼力小成之后，后续修行所需的武馆根本法门《燕翅拳经》。
这门拳经，和他想象的有些不同。
其中虽然包含了小燕翅拳进阶的一些拳术变化，但核心在于其中一门名为《燕翅拳行功导引根本图》的法门。
根据师父李岳提点。
武者凝筋有成，开始朝着炼力大成的境界推进过程中，拳术导引的效果，已经不足后续提升之用。
这个时候，便得开始借助这所谓‘根本图’的引导，凝心聚神，更为深入的锻炼此前凝练的筋肉，从而使这部分筋肉起到更好的人体气力整合效果。
等到什么时候武者运力之间，可以调动浑身八九成气力，便是炼力大成，也谓之‘入微’。
事实上陈渊之前修炼的小燕翅拳导引动作，加上吐纳法，就是从根本图中衍生而来。
对于根本图炼法，李岳做了细致指导。
只言法门修炼，不仅注重图谱上的动作导引功夫，还对武道修行之中，一些武学意境领域的方面有些许讲究。
涉及内容比较复杂，陈渊一时半会儿也难梳理通透。
好在他有黄庭玉册，却也不急。
只准备玉册将这门功法解析完成后，再仔细整理。
他本有心找一找赵合，向这个已经在炼力大成境苦熬了不短时间的师兄请教请教。
但在大院里扫了一圈，见赵合此时都看不到身影，许是今天似乎有事没来。
便也没在武馆多待。
走出大门，朝雪月楼方向而去。
每次武馆考校的日子，韩妙珺都许他请假，韩府是不必去的。
不过这会儿时辰不早，却正该去雪月楼等候上工了。
…
转眼便是入了夜。
西城，陈渊租住房子附近街道。
陈渊不急不缓的从街上走过，只是突然间却莫名一拐，钻入了一处小巷之中。
随即脚步加快，踩着巷子一侧的砖墙，便翻进了隔壁的一间院子。
而后依靠墙角，静静听了起来。
由于平时经常采集他人身体数据的原因，陈渊养成了一边走路一边观察周围环境的习惯。
为此他的侦查能力，也在其中得到了锻炼。
而打从离开雪月楼后不久，陈渊就察觉到有人盯上了自己。
他对此有些奇怪。
他现在住的地方，算是西城富人区边缘。
泼皮混混基本不敢在这里晃荡。
以他现在的人事关系，除非是雪月楼那些贵妇家里出了问题，否则不会有这种事。
这让他危机感瞬间爆棚。
雪月楼那些贵夫人，背景都不俗，真要是哪个的家里人因此闹事，绝对不是小麻烦。
正在他寻思等躲过这会儿功夫，再回雪月楼问问情况的时候。
一阵匆促的脚步声闯入了一墙之隔的巷子。
紧接着，谈话声响起。
“人呢？怎么不见了？莫非发现了我们？”
“想多了，只是个炼力入门不到两个月的家伙罢了，也没见过血，能有这种洞察力？或许是附近有朋友，进了哪户人家。”
“那还搞不搞？”
“要不还是算了？给他莫晨出气，又没有什么直接的好处，而且那小子都没点过头，咱们贸然出手，保不齐费力不讨好。”
“嘿！那你可就高看他了，这小子心眼小得很，面上拒绝，心里头还不知怎么想呢，我当时建议废了姓陈的，让李老头失去指望，给他出口气，那会儿他的表情你们怕是没注意。”
“我看他当时也只是顾虑他那小师姐，反正咱要是把事情办妥，这小子心里指定爽快，而他虽然瞧不起人，却好忽悠，等咱们做成了这事儿，找机会在他面前说一两句，能弄来不少好处。”
“左右一个炼力入门才两个月的人，也不费事，咱几个都是城外贼窝里转过的，凝筋在身，姓陈的要是已经炼力小成，或许还麻烦些，现在却没什么妨碍，附近再找找看……”
院墙内。
陈渊脸色沉了下来。
他还以为是怎么回事。
原来竟是莫晨搞出来的麻烦。
这家伙心眼小他知道。
可为了发泄郁闷，把这种事情拿来和狐朋狗友交流，为此惹来这么一帮虫蛇找他的事情，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真是无妄之灾。
不过麻烦既然找上门来，若不解决，他心中难安。
何况听来人的意思，似乎还要废了他。
陈渊没有慌张。
冷静思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