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赋

陈渊二人回头,便见李岳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大门口。

老头负手而立,一双老眼微微眯着,正皱眉看着他们。

“师父!”

两人急忙见礼。

不等老头再问,赵合凑了过去:“师父,我有要紧事禀报。”

李岳诧异看他一眼:“要紧事?”

赵合没有含糊,忙将陈渊拉了过来,将他学拳表现细说了一番。

李岳神色微正,一双眯着的老眼,这时也睁了开来。

视线落在陈渊身上,精光略闪。

转吩咐道:“你把小燕翅拳打与我看。”

陈渊自然不会拒绝,当即便在旁找了处空地,施展起小燕翅拳拳招来。

他昨夜借助玉册对小燕翅拳做了不少研究。

今日又随赵合练习了一次拳法套路,如今手感正热。

拳架起手,便相对流畅的将三十六式小燕翅拳,尽数施展了出来。

“好!”

李岳一声轻喝,语气中带着清晰可感的惊喜。

“你年岁虽然大了些,这份悟性倒是不俗,有这一道天分,即便根基打磨晚了些,未来说不定也真能炼出些模样。”

“都是赵师兄教得细心。”陈渊知道若无意外,自己大概率有机会直接成为正式弟子了。

当即说起了赵合的好话。

一旁赵合见此,脸上也见笑意。

陈渊这样的态度,他很满意。

李岳也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收取门人弟子,天赋固然重要,会做人却也是不可或缺。

世道本就混乱,云山城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武馆教人习武,本身就在江湖之中。

而正式弟子、亲传弟子之流,与武馆关系紧密。

若是收了个不通人事,喜欢惹祸的门人,天赋再好,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李岳收徒,自来便是因材施教,你有此天分,却不必和旁人一般慢慢苦熬。不过正式入门,还需几分仪礼,也得让你几位先入门的师兄们认识认识,拜师之事,暂时不急。”

李岳沉吟片刻道:“这样,我近日正好无事,你这几日便先随我炼拳,待挑个良辰吉日,再行正式拜师之礼,你觉得如何?”

武馆正式弟子,虽然比不得亲传,无须邀请旁人观礼,该有的一些规矩还是要有。

李岳这样安排,倒也并非怀疑陈渊表现有什么问题。

陈渊哪里会有意见,忙是拜道:“谨遵师父安排!”

“恭喜师弟。”

赵合一旁出声道喜。

转又对李岳一拜,笑道:“贺喜师父收得佳徒。”

李岳面上也见笑意。

他摆了摆手:“小合,你先去教拳,阿渊你随我来。”

赵合自然不会打搅好事,当即告退。

陈渊则老老实实跟着李岳,走进了堂屋。

不一会儿,穿过后堂,来到了屋后的一处小院落。

陈渊走入小院,便见院中比起外面的大院,多了一些木人桩、沙袋之类更为完善习武工具。

只是空空不见一人。

“正式弟子,所修拳术乃是武馆拳经秘传,与小燕翅拳却不相同,这里是我平时指点你几位师兄师姐练拳的地方,你往后再来武馆习拳,便可直接来这里,也免得成了正式弟子,还在外头大院同那些学徒们熬炼,惹来其他人嫉妒,平添麻烦。”

李岳指着这处空旷院落道:“你几个师兄师姐练武小有所成,如今大都在外有自己的事业,一般三日才会来武馆一次,考校武功进境,顺带找我请教习武之时遇到的问题。”

“今日正好是时候,估摸着一会儿他们也该都回来了,等等你再同他们熟悉熟悉。”

“是。”陈渊认真点头。

见陈渊如此沉稳。

没有因为被他直接许诺正式弟子身份,便如何浮躁,李岳愈发满意。

李岳话锋一转,问道:“你刚来武馆,不知道对习武的一些基本信息,可有了解?”

陈渊老实回道:“赵师兄同我说过一些了,弟子如今对武道修行基础,以及一些境界相关内容,已经有了一些所得。”

“既如此,我便也不多费唇舌了,眼下正有功夫,我便先提点提点你小燕翅拳炼法。”

李岳神色一敛,说起了拳术修习相关:“小燕翅拳,虽然是最基础的导引炼力之术,拜入武馆之后,人人都可学,但却不代表这拳法就不重要。”

“此拳乃是《燕翅拳经》的根基,唯有将此拳法掌握圆融,日后又修炼力心法,才有炼成《燕翅拳经》的可能。”

“因此武道入门养身之境,虽重肉身熬炼,拳术只是辅助,但也需认真掌握。”

“你且将小燕翅拳起手拳架摆与我看。”

陈渊明白,这是李岳要帮他掌握小燕翅拳套路。

他没有耽误,当即摆开了拳架。

寻常学徒拜入武馆,都是赵合等人教授,可没有他这等直接得到李岳指点的待遇。

虽说陈渊拥有黄庭玉册,自己也能慢慢调整姿势,圆融拳法。

可有李岳这燕翅拳馆馆主亲自教导,说不得便能提升一些掌握拳术的进度效率,自是一件好事。

不过当陈渊摆开拳架之后,李岳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上前开始调整起了陈渊的姿势。

一面道:“架势倒是挺流畅,可惜错处太多。”

然而陈渊感受着李岳给自己调整的姿势动作,却是不由一愣。

因为这位便宜师父帮他做出的调整,与黄庭玉册提供的信息,不说南辕北辙,也没多少相干。

尤其是当李岳帮他调整完姿势。

满意点头,退身走开之后。

陈渊更是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动作形变百分之二十五。】

感应着黄庭玉册传来的信息,再看着李岳脸上满意表情。

陈渊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李岳眼中的标准拳架,和黄庭玉册解析推演出来的,似乎并不一样……

思绪微转,陈渊生出了几分不太好的预感。

他虽然不知道玉册提供的小燕翅拳,和李岳提供的拳术经验,哪个最标准正确。

但两种‘标准’姿势,哪个更让自己舒服,更有获得感,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黄庭玉册帮助下完成的拳路,明显更为适合他。

可如此一来,便也代表着李岳的提点,根本对他没用。

仅是一个对错,倒无妨碍。

问题是他能这么快掌握拳术套路,是借助了黄庭玉册之功,所谓悟性禀赋,来源也是这里。

但玉册方案,在李岳看来却是错的。

而没有玉册辅助,以他自身天分,根本不可能像真正悟性好的人一般,记住李岳教授的所谓‘标准’拳架。

时间一久。

会发生什么问题,不用细想也能料到。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可还没成为正式弟子呢……

想到这些,陈渊心绪不由一沉。

李岳这边不知道陈渊想法,继续道:“下一式吧,我先帮你把三十六式拳招动作的标准姿势都调整一遍,让你有个大概的印象,后续你自己再慢慢打磨。”

“说来你悟性是不错,但到底初步接触武道,若是没有正确的指引,悟性越好,反而越容易走了歪路。”

“好也在小合通报及时,带你来见我,能避免走错了路,不然等你日后自己揣摩,将错误的小燕翅拳练至精深地步,再做调整,就迟了。”

“……”陈渊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心下微微叹:‘罢了,顺其自然吧,大不了被当成‘误会’,失去成为正式弟子的资格……左右有玉册傍身,便是没有师父指点,也不影响我进步。’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原本可以享受到的正式弟子好处,短时间内,只怕没机会了。

于是陈渊收束杂念,继续按着李岳的指点,修炼起了小燕翅拳。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

他所担心的问题,终究逐渐显现了出来。

刚开始他依照李岳的调整,第一次完成三十六式拳架施展的时候,倒是没出什么问题。

虽然他调整动作的表现,没有李岳想象的那么快。

李岳也只当陈渊不太适应,没发挥出自己的悟性天赋。

可当李岳让陈渊尝试自己练习。

自身则在一旁帮着指出错误,让陈渊按照提示自我调整的时候。

陈渊依靠自身理解掌握拳招‘标准’的速度,便暴露出了他‘天赋’上的问题。

李岳眉头紧皱。

“师父,弟子……”陈渊顿了顿,想要说些什么。

李岳却摆了摆手,若有所思的踱了两步。

不一会儿功夫。

他在陈渊面前停下步子,语气有些复杂道:“我教过的弟子,没有千人也有数百了,似你这般情况,还真没见过。”

“你能一夜之间记下三十六式燕翅拳拳路,武道悟性之上,按理该是十分不错,可如今深入掌握拳架,却这般费劲,连一些悟性寻常的人都有所不如。”

“这或许有你年纪较大,根骨定型的原因,可你入手掌握套路如此轻松,本来不该如此……”

“罢了,关于小燕翅拳的完整炼法,我也一一教与了你,你便自己先练着吧,这段时间,你还是先随小合炼力习拳,至于地方……就在这院子里也无妨碍。”

陈渊心下微叹,明白李岳对于直接收他做正式弟子的想法,估计已经有所动摇了。

不过他倒也没有太过失望。

一来他对此已经早有预料。

二来他方才跟着李岳调整拳招姿势,本身也十分难受,反倒不如自己私下按着玉册指示修习。

若不能直接成为正式弟子,李岳的过多关注,对他而言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陈渊按下杂续,恭敬一拜:“耽误师父休息时间,弟子惭愧。”

李岳见此,目光倒是柔和下来,也没再多说陈渊的表现问题了。

顿顿道:“或许是根骨定型,拳路难以纠正,不过你记性倒是不差,往后在此地修习,多多请教你几位师兄师姐便是,你有这记性,日后炼力入门,想也不难。”

陈渊又是一礼:“多谢师父。”

“去把你赵合师兄叫来吧。”李岳微微颔首,吩咐道。

陈渊应喏,便要离开这处小院。

这时迎面却见几个与他年岁差不多的男女,从外头走了进来。

这几人身形高挑,行动利落,明显不俗功夫在身,多半就是燕翅拳馆正式弟子。

李岳之前曾说要带他认识认识这些‘师兄师姐’们。

这会儿瞥见来人,却没提此事。

陈渊也明白什么情况,没有多言,对着几人微微一礼,便往外头大院走去。

不一会儿,找见正在带着学徒们用石锁熬炼力气的赵合,传了消息。

自己则是在大院里等了起来。

约莫过了刻钟功夫。

带着一脸复杂表情的赵合,重新回到了陈渊身边。

“师弟的事情,师父已经同我说了,往后你便还是先随我炼着吧。”

不等陈渊开口,赵合便微微一叹:“我先教你一些基础的炼力手段,待你掌握之后,你想在这里练习也好,去里头小院锻炼也可以,都是师父准许了的。”

“多谢师兄。”陈渊点了点头:“有劳师兄费心了。”

赵合明白陈渊这话意思。

见他并没有因为这起落变故气馁,倒是高看一眼。

虽不似之前那般亲近了,态度也没变冷漠。

拍了拍陈渊肩膀:“师弟能一次记下拳路,至少记性之上,是旁人难比的,往后修成功夫机会不小,正式入门也不过早晚的事情,不必多想。”

说着。

赵合一指院子角落里几个石锁:“师弟去挑一个抱着不太费劲的石锁吧,我教你炼力动作。”

陈渊不再说话。

默默点头,跟着赵合挑选石锁,开始学习起了炼力动作。

一个上午的时间,转眼过去。

在赵合‘习武需张弛有度,不可过劳损身’的提醒下,陈渊方才带着一身酸痛疲惫的躯体,离开了燕翅拳馆,回到了自己租住房子所在的街巷。

一上午的锻炼,陈渊身体疲惫不堪,腹中也已经十分饥饿。

便在附近找了家食肆。

刚到食肆门口,却听得一道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传来。

“一两银子?!我这小店一月也就三五两的进项,还须给屠猪会的人交数,你一张嘴就要一两,我一家人还活不活了?”

“嘿嘿!不给也成,云山城衙门正在抓捕我阳符教弟子,你若是不给,你一家人什么时候被衙门的差役当成我教弟子抓去,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我这就去衙门检举!”

“去吧,有这想法的可不止你,附近刚满门入狱的那家粮铺的老板,已经帮你试过了,你若是有底气,倒是不妨再试试,到时候你就可以看看差役们是先抓到我们,还是先破了你家了。”

“你!”

“……”

陈渊停下脚步,默默站了片刻,便不再听。

果断离开了此处。

直到之前那家食肆瞧不见了,方才停下,回身看了一眼。

面上露出几分凝重。

‘阳符教……’

如今的云山城,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更为不安稳。

那食肆老板遇到的事情,倘若落在他身上……

陈渊紧了紧拳头。

‘果然,只有强大的力量,才是在这个世界生存的唯一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