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忽然晕倒,这在长安,绝对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大明宫,武则天的寝殿紫宸殿,往日那位君临天下、不可一世的一代女皇,此时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卧榻之上。
她的双目紧闭,面色潮红,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水,如所有卧病在床的老妇人一样,脸上竟有一丝安详。
卧榻旁,站着十余位满头大汗的御医,他们相互之间面面相觑,显然是有些束手无措。
卧房之外的厅堂中,站着李显、李旦、武三思、狄仁杰等数十名在帝国位高权重的人。
他们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无比凝重,翘首以盼的看着卧房的大门。
片刻之后,一个人推门出来,此人正是太医署院正沈南璆。
“沈院正,”看到沈南璆从武则天的卧房中走出,李显立刻上前一步,焦急的看着他,“圣皇陛下如何了?”
“不是中毒!”沈南璆轻轻的说了一句。
“不是中毒......”
“不是中毒......”
“不是中毒......”
厅堂内的那些朝廷重臣们顿时松了一口气,众人脸上的神色轻松了一些。
“那圣皇陛下是因何而忽然晕倒的?”
李显却依然心急如焚,他此番被武则天召回长安,原本以为自己能够被立为太子。
可回来已经将近三个月了,武则天却迟迟没有下诏。
如今武则天忽然晕倒,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知道,自己不仅恐怕再与皇帝宝座无缘,可能自己以及家人的身家性命都会受到威胁。
沈南璆若有所思的看了李显一眼,淡淡的说:“陛下虽不是中毒,但这次所得之病也是恶症。”
“恶症?”李显大惊失色的看着沈南璆,他的心中顿时忐忑不已。
“恶症,”沈南璆点了点头,“陛下忽冷忽热,一直昏迷不醒,我们太医署断定,她是得了疟病!”
“疟病......”李显大惊失色之下,有些无措的看向沈南璆,“这可怎么办才好?”
疟疾这种病,在唐朝的时候,几乎是无解的,因此被称为‘恶疾’,一般得了这种病的人,十有八九都会命不久矣。
李显看着沈南璆坚定的眼神,知道他不敢在这种事情上面胡说八道,顿时如同被抽掉骨头一般,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
厅堂内的其他人,听到沈南璆的话,脸上也露出各异的神态。
武三思的眼中已经有了一丝喜色,虽然他屡次请求武则天册封他为太子都被拒绝,但如今他执掌着左右骁卫、左右武卫与左右威卫共计六卫几万大军。
更何况他的长子武崇训如今还兼领了左卫将军,可以说长安三分之一的军队都在他们父子手中执掌着。
万一武则天有个什么不测,他手中的力量至少足以自保。
虽然如此,但武三思并不甘心只做一个位高权重的亲王,他用眼睛撇了一眼那些朝中的大臣。
狄仁杰脸上神色如常,此时他的双眼微眯,似乎对沈南璆带来的噩耗丝毫不为所动。
老狐狸,武三思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当年狄仁杰劝谏武则天不要册立武家子弟为储君,这个芥蒂始终如同一根刺一般扎在他的心中。
李旦的脸上也是忧心忡忡,他虽为武朝相王,但手中却没有兵权,武则天一旦离世,李旦也不清楚自己该何去何从。
张柬之、魏知古、敬晖等朝中文武大臣却有些跃跃欲试,特别是右羽林卫大将军,执掌宫门禁卫二十余年的李多祚,看见他双目中精光乍现,武三思的心中一惊。
与南衙十六卫这些以府兵为主的军队不同,北衙六军虽然只有三万人,但这些人都是朝中勋贵的子弟,他们是全职军人,甲胄兵器都是由朝廷供给。
相比之下,北衙六军的战斗力要远胜于轮流上番宿卫的南亚十六卫,北衙六军若是对上南衙十六卫,可以说几乎能做到以一当十的战果。
武攸暨,武三思连忙看向太平公主的驸马,右卫将军武攸暨。
他是我们武家人,虽然平日与我和武承嗣走动不多,但应该可以拉拢一番。
这样看来,我手中便有八卫的兵马,约莫八万余人,面对李多祚五千右羽林卫,应该还有一战之力。
就在厅堂中这些人各怀鬼胎,心思各异的时候,忽然,武则天卧房的门再次打开了。
一名小宦官跌跌撞撞的跑出来,“醒了,圣皇陛下醒了......”
“你说圣皇醒了?”
李显喜出望外的从地上爬起来,他双手抓着小宦官的肩膀,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是,”小宦官似乎是被李显这么一抓吃痛不已,但他也知道对方的身份,并不敢挣扎,低着头说:“陛下宣庐陵王、相王与狄相、张相、魏相入内。”
“陛下没有叫我?”武三思上前一步抓住小宦官的衣襟,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死死盯着对方,“敢假传圣旨,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小宦官早就听过武三思的恶名,他虽然在武则天和她的男宠面前从来都是阿谀献媚,但对这些宫人杂役,却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小宦官‘噗通’一声跪在武三思的面前,“梁王殿下饶命,奴才就是胆大包天,也不敢假传陛下的圣旨啊,刚才陛下的确是只叫了他们五位觐见。”
李显听到小宦官的话,连忙整了整身上的袍服,率先走入武则天的卧房。
李旦、狄仁杰、张柬之与魏知古四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读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也不再多话,分别整理了自己的衣冠,跟在李显的身后走了进去。
“陛下,”李显刚一走进卧房,大步流星的走到武则天的面前,跪在她的卧榻前,“儿臣来了,请陛下训示。”
李旦等四人也连忙跪在李显的身后,默不作声的看着卧榻上病容憔悴的武则天。
“显儿来了?”
听到李显的声音,武则天缓缓睁开双眼,她的目光中没有了往日的凌厉,只有茫然与无奈。
“朕这一次突染恶疾,恐怕是命不久矣,为了我大周帝国能够千秋万代,我欲立你为太子,你可愿意?”
“立我为太子?”
李显的心脏激烈的跳动起来,他的心中既有惊喜,也有担心这是武则天再次试探自己的恐惧。
思索了片刻,李显抬起头看向武则天,“儿臣请圣皇陛下收回成命......”